素流光不得不承认自己确有乌鸦嘴的潜质,但话又说回来,从未属于自己的东西,迟早都是要归还的,就如现在的她一样。
夜风吹得雕花窗棂外的竹叶沙沙作响,素流光卷成蚕蛹翻来覆去睡不着,就连数绵羊也拯救不了清醒的大脑。
无论如何睁大眼,眼前依旧没有光,黑夜白天于她而言,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素流光停下到处滚的动作坐起身,双手托腮兀自发呆。
兄长日常忙成狗,偶尔才会抽空过来看她,这段失明的日子漫长又难熬。
她摸摸覆在眼上的纱布,而后收手陷入思绪想着事,她本该记得却理不清的事。
西蒙已死,邪之子必定承接了所有的黑暗之力,自然也包括她身上被收回的部分,若是没记错,这阶段能够对抗邪之子的中原正道寥寥无几。
她留下的提点不知会不会被采纳,又或是被……起疑。不过也是,这种类似泄露天机的举动,任谁都不敢轻易相信。
传闻干扰天道将受谴罚,就不知她这般做法,是不是亦该受同等罪罚?
大概,她已经正在遭受了。
她的确不想困在这种状况中太久,她只是暂时失明,并不代表失去所有一切。习武者总比常人敏锐些,许不定可依靠武息辨认方向。
素流光如此想着,而后便赤足落地。月光从雕花窗棂跳进昏暗的里屋,悄悄然拉长少女倒映的身影。
左侧不远是窗户,身后靠近床头处是梳妆台,那么右侧往前走,大概就是……素流光迈开步子。
嘭。
素流光吃痛差点跳起,心下登时有千万只草泥马呼啸奔腾而过,就在此刻间,她似乎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而后被人一把捞起。
“……兄长?”
“汝做什么?”疏楼龙宿回到三分春色时已经很晚了,再听啼鹃回报自家小妹也睡下,虽说不愿惊动她,但仍不放心的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得颇大的动静……“为何还未歇下?”
“我……”素流光又被捞回了床榻,虽是看不见,但她仍能感受到房间里亮起烛火。听着疏楼龙宿的询问,素流光低头晃脚,遮遮掩掩地回答。“只是想喝水……”
她总不能说因为睡不着,所以大半夜起来嗨只为成为黑暗行者吧?
“汝可唤啼鹃,”疏楼龙宿倒了杯水放入素流光手中,“麦逞强。”
“哦。”
素流光捧着杯子喝了几口不再言语,疏楼龙宿接过杯放回去,他瞧着默不作声的素流光,突然抬起手想摸摸妹妹的头,但不知为何却在半空停留几秒,而后才落在流光头上,试探地揉了揉。
“汝早点睡。”
“……”素流光侧头,语气幽幽。“兄长,麦摸,会长不高的。”
“哈。”
“我睡不着,要不兄长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吧!”
“小妹,汝简直就是在被毒打的危险边缘反复试探。”
“我就知道兄长你心黑得很,连我个病患都不放过。”
“……”
兄妹俩床沿排排坐,忽而沉默无声。片刻后,素流光抬起下巴呈四十五度角,脚丫晃悠晃悠。
“兄长,我觉得夜色正好,不如一同秉烛夜游?”
“……”
琉璃仙境,月上梢头。银发莲冠的贤者独自坐着,折扇轻摇,掬泉煮茶,莲蕖生香。
“客自远方来,劣者有失远迎。”
素还真拢扇起身,如是道。
“深夜叨扰,若有失礼之处,还望
素贤人海涵。”
月下有华影步来,凤眉入鬓,紫衣飘袂,华扇轻摇,一派雍容泰然。
“哈,无妨。不知龙首……嗯?”素还真话语倏而顿住,他看向疏楼龙宿身后,那里探出张小脸,俏若初桃,笑涡浅漾,只可惜绷带掩去了一双灵秀秋波。“……流光?”
“好久不见啦前辈,”素流光自疏楼龙宿身后走出朝素还真招了招手,而后摇摇攥着的龙宿衣袖。“请允许我正式向你介绍,这是我爹,儒门龙首,疏楼龙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