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路并不平整，曲曲折折的山间台阶坑坑洼洼，一不小心就可能栽了跟头。

当初，天御帝曾和弥渡大师提出重修山路，只是被大师拒绝。弥渡大师说，正是这坑坑洼洼的山路，才考验了礼佛之人的诚心，若是一路顺遂，反而少了修行的艰苦。

这山路留着是对寺内弟子上山下山的磨炼，也是对香客的考验，若是心不诚，又怎能跨越艰难险阻得见真佛。

小和尚见这人并不像容貌上看起来那般严肃，也放开了胆子，活泼了许多，一路走着一路给他讲着净山寺的逸闻趣事，两人一路上倒是欢笑不断。

叶一听着小和尚的讲述，眼睛却一直看着山路两边的林子，这里的林子都是自然生长而成，没有什么规则可言，不要说藏个刺客，就是藏几百人的军队，也就像是泥牛入海一般，没有一点踪迹可循。

听得宋绪说，若是他不肯接受高世成的拉拢，下山的路上未必就能顺遂，叶一觉得自己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暴躁地踢了两脚路边的树干，又因为穿了双柔软的布鞋，疼得自己龇牙咧嘴。

小和尚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客人莫名其妙拿山上的书出气，忍不住低声劝阻，“施主，一棵树也是生命……再说……您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叶一涨红了脸，从牙缝挤出一句话，“我知道了，我们……赶紧走吧。”

到了寺门口，小和尚已经走得气喘吁吁，回头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却发现他脸不红气不喘，仿佛走这漫长的山路如履平地般轻松随意，不过又想想他下马时的身手，也就释然了，这人应该是个武功不浅的侠客吧。

低声告罪让叶一在寺门外稍后，小和尚忙忙跑进门去通禀住持。

站在寺院门口，远远地，仿佛仍能依稀看见那个匍匐着的庞然皇城，不过十数里的距离，却已经是从浮世繁华坠入了一片香火缭绕的宁静之中。

绕过一个满是枯枝的荷花池，叶一跟着小和尚的步伐来到了一排厢房面前。

小和尚一面给叶一开门，一面解释着因为高大人马上就到，住持没有时间来见叶一，只能请他暂时在厢房住下，还请见谅之类的话。

厢房倒是普普通通，除了用来休息的一方小床榻之外，就只有一张茶桌，几张未上漆的木凳和一张放着香炉的几案。墙上挂着几幅工笔细描的图，画着佛祖和菩萨像。

小和尚把叶一领进来就急急忙忙离开了，临走之前还严肃地盯着叶一，再三叮嘱，今日是

个大日子，千万不要到处乱跑，在厢房里不要出门，斋饭会有专门的人送来。

听着小和尚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叶一打开包袱，换了身衣裳，出了房门，轻轻松松翻身跃上了房顶。

不过短短几炷香就把净山寺的地形摸了个清清楚楚，寺里倒是也有高世成安排的侍卫，但是这些普通的侍卫根本没法发现叶一的行踪。

梅林就在大雄宝殿后面的山坡上，他被安排休息的厢房是寺内距离梅园最远的地方，大雄宝殿的屋顶的地势也并不利于隐藏。

叶一看着天边的红日，算了算时辰，应当还早，找了间窗户对着梅林的僧房，手握鱼肠剑撬了几下门栓，推门躲了进去。

刻意晚到了两个时辰。山脚下已经错错落落停了不少的马车。印着殷红色叶家家徽的马车刚刚停下，就吸引了所有马夫的注意力。

车帘掀起，一个穿着棕色短服的人先跳了下来，继而一只白皙的手从扶上了车厢。不张扬的素衣，在衣袖处绣着几处青竹，黛色玉冠挽住了墨发，姿容清冷，宛若天人，宋绪走下马车的一瞬间，气氛凝固了一下。

山脚下迎接的小和尚也微愣了一下，微红着脸，手忙脚乱地慌慌张张迎上来，“还请公子跟小僧上山。”

山路难走，车马都不易上山，前来赴约的朝堂百官也只得弃了车马，步行上山。

宋绪走到山脚下，望了望没有看不到尽头的小道，心里暗道一声老狐狸，高世成耍的心眼不过是让宋绪走了如此长的山路，明着是礼佛，实际上也是拜见他高世成。

人人见他都得下马而行，这样的心，未免有点太狂了点。而且，未免有点太喜怒形于色。宋绪心中倒是没有恼怒，只是平淡一笑，张狂是每个得了权势的人都难以规避的疏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