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西来手插在兜里，沉默地跟在他未来班主任的身后。

刚才在办公室，这位身材高挑，穿着得体的女老师在翻过他的档案后，简单利落，旁敲侧击地警告他，他以前怎样不重要，进了她的班级，就要守她的规矩。

她说一句，苏西来点一下头，乖巧得让这位女老师几度怀疑是不是弄错了，是不是他才是被打的那个。但，档案上白纸黑字写着“打架斗殴”，笔迹分明地把她心里头对这少年的第一眼印象搅拌成了“人不可貌相”，这样的转校生学校都收，果然背景大好乘凉。

很快，五班到了，折磨了苏西来一路的高跟鞋捶地声终于偃旗息鼓。

班主任把他领进教室，简浩地给同学们介绍了下他，然后指着第三排中间的一个空位说：“那里以后就是你的位置了。”

苏西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还是产生了幻觉，在班主任宣布他的座位的那一瞬间，他感觉有好几道火辣辣的视线迸着油星儿溅到他了的身上。

直到他走到班主任说的那个位置上，看到与他同桌的女生，才晓得那些敌意不是幻觉。

虽然他向来对女生的美丑没多大留意，但这位女孩子，真称得上明艳不可方物，美得直击人心，和香港某位以美貌著称的女明星颇有些神似。

他拉出椅子，刚坐下来，一只秀美细长的搭在了他的肩上：“新同桌好呀，我叫姚艳格……”

苏西来瞅了她一眼，耸肩避开她的手，然后卸下肩上的双肩包，用纸巾将课桌擦了五六遍后，才将他的书本祖宗般地摆了上去。

姚艳格咬牙切齿地在空中抓了一把，拖着音“切”了一声。在这所学校，她可谓是移动的镁光灯，走到哪儿，亮到哪儿，众星捧月，万众瞩目。

这新来的是眼睛长肚子上，全被衣服遮了么，不仅没有普通男生看到她时的羞涩和忐忑，还似乎很……嫌弃。

姚艳格把椅子使劲往前拉了拉，用椅子腿儿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明明白白地告诉苏西来。

老娘生气了。

苏西来却压根没意识到，兀自捡起桌上一根头发，递到姚艳格眼皮底下，一本正经地问：“你几天没洗头了。”

“卧槽……卧槽……”姚艳格在心里迭骂数句，一时之间直想吐血三升，若不是数学老师夹着教案走进了教室，她一定手撕了苏西来。

而这一切，都被班里最后一排角落里的一个男生尽数瞧在了眼中。

年底将至，犯罪分子也比平时猖狂活跃。沈记年是他们市电视台一档法制栏目的记者，昨天他接的那通电话是公安局打来的，他的主编已经跟局长对接过了，让他和同事李琮去跟一宗仇杀案，回头破案了写专题。

这宗仇杀案警方还未有定论，网络上已经炸开了锅。围观群众脑洞大开，众说纷纭，甚至有偏激点的直言“杀得好”，甚至肆意污蔑受害者，把杀人犯捧成英雄。受害者已经死了，无法为自己揩去身上的口水，能帮他申张正义的除了警方，还有无冕之王——记者。

他和李琮扛着摄影机开了五六个小时的车来到事发当地，跟当地派出所的同志简单了解了下情况，录了些素材后，就和负责办案的几位叔叔马不停蹄地赶到案发地点，那是栋老旧的小区，小区楼下已拉起了黄色警戒线，他俩由其中一位叔叔牵引着越过警戒线上了楼。

他负责记录，李琮负责摄影，两人配合默契。在叔叔们的解说下，很快就大致理顺了这宗案子的重点。

据警方说：张某在二十年前和犯罪嫌疑人李某的爸爸合伙做生意，结果李某爸爸亏得血本无归，成天被人堵着追债。由于精神压力过大，在某天夜里越想越不想活

了。冲动之下，悄悄地割腕自杀了。自杀的时候，老婆孩子就睡在他身边，李某亲眼目赌自己父亲的死状，刺激过大，患上了抑郁症，他妈就带着他搬走了。谁想，二十年后，李某回来了，可巧张某就在他回来的这段时间里，被人捅死了。

沈记年望着拉着警察叔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张某亲属和墙上喷溅的到处都是的血液残迹，可以想象得到，下手的人心中有多恨。虽然血已凝结变色，一直盯着看，还是让他感到不适，他赶紧将脸转到别处。

他和李琮跟着办案的叔叔们从上午忙到晚上，寻亲友问邻人，找出一切与张某李某有关的人盘问，叔叔们体恤他们，让他们早点回去，后续有李某的消息了，会跟他们再联系的。

李某到底是不是杀人凶手，还需要进一步佐证，或者抓到他之后去印证，一时半会案子也破不了，沈记年和李琮就接过叔叔们的好意，开车返城了。

沈记年回到家的时候，已是凌晨1点。才迈进房门，那胃就跟被孙悟空拿着金箍棒闹海似的翻腾，股股绞痛从腹部涌向他的头顶，他捂着肚子难受地弯下腰，额头沁出的冷汗一瀑又一瀑。偏这时候，白天见过的那堵染血的墙帘似地挂到眼前，极度的恶心眩晕仿佛谢幕的黑布，兜头垂下来。

他醒来的时候，已第二天中午，他眼珠子转了转，发现居然是在医院苏西还守在他的床头。

“你醒了。”西来合上书，把他扶起来，还贴心地在他腰部垫了个枕头。

“你昨天晚上去哪里鬼混了，还喝出来个胃出血，幸好是我搬进来，不然你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尸体就等着喂老鼠吧。”苏西来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略显恶毒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