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要过年了，学期的最后一天，苏西来揣着愉悦和迫不及待三下五除二收拾完书包。才想迈腿蹿出教室。就被由于成绩下滑，被唐司令流放到后排犄角旮旯里的前同桌姚艳格粗嘎沙哑的呼唤截住了脚步。他回头，姚艳格一脸哀怨地提溜着书包走到他面前，斜眼扫了扫苏西来那帮冲她挤眉弄眼的孤朋狗友。将书包往肩上一甩，两只杀气腾腾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幽怨又直接地质问：“昨地，有了新桌就把旧桌忘啦？”

平时跟苏西来玩得好的那几个捧场般地笑了起来，还使劲把苏西来往姚艳格身边推。

苏西来却没啥反应，由着他们闹，脸上哪哪都写满了“我要回家，快放我走”，姚艳格见他无视自己，肝火上升，抡起书包就砸到了他肩上，呲着牙怒嚎：“跟你说话呢。”

苏西来双手插兜里，仿佛刚神游回来的道人般，慢悠悠地“哦”了声：“听见了。”

姚艳格脸色微不可见地窘迫了下，这点窘迫只在眨眼间，转瞬被她嘴角绽出的明媚笑意挤得灰飞烟灭，

“晚上一起去唱歌呗。”姚艳格用手肘撞了撞苏西来。

苏西来眼尾余光快速掠过被她碰过的地方，微蹵了下眉。继尔目光一抻，在姚艳格脸上停留片刻，抬手指着在旁看戏的吴文轩和孙仲，笑着说：“把他俩也叫上，能凑一桌麻将了。”

吴文轩和孙仲听罢，无不在心里捶胸顿足，瞧姚艳格那小样儿，分明是动了真情了。苏西来这小子是榆木疙瘩成精的么，昨这么不解风情。

“滚吧！”姚艳格金口大赦，苏西来赶紧谢她隆恩，三滚两滚消失在校园里。

姚艳格拎着书包，呆呆地望了半响空荡荡的教室门口，而后缓缓低头凝视自己的脚尖。

王吴文轩和孙仲面面相觑。

四眼狗仔最不忍见“美人生愁”，心一软，拿着一本笔记起身走到姚艳格身后，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轻戳了下她的肩头：“他笔记落我这里了，你替我给他送过去吧。”

两簇不加掩饰充满欢喜的火光乍地跳到吴文轩的眼镜片上，映出少女张扬的悸动。吴文轩推了推眼镜，略有些不自在地向后退了半步，避开少女肆意发散的明亮艳丽。

“那他家……”不待姚艳格问完，吴文轩鬼使神差地把苏西来家的地址卖了个彻底。

姚艳格开心极了，甜甜地道了声“谢”后，欢快地扑棱出了教室。

全程见证吴文轩“为色所迷”的孙仲意味深长地瞅了眼姚艳格将要缩成一个黑点的背影。本想调侃吴文轩两句，一直站在教室后门和学校几个“风云人物”咕咕嘀嘀说话的王千帆突然和这几个人走进教室，带着一股子“来者不善”的气息晃荡到吴文轩和孙仲身边，把他俩里里外外包了个瓷实。

孙仲蹵了下眉，挡在了吴文轩身前。

王千帆双手插兜里，越过孙仲的肩膀自上往下把吴文轩打量了一遍，慢慢勾出一抹极恶毒的嘲讽笑意：”下面都不知道长没长全的东西，也敢肖想。“

吴文轩的脸色跟被抽干了血似的，蓦地“白”了。

孙仲噗嗤笑出了声，心说“真他妈中二”。

“你笑什么？”王千帆眼中阴鸷徒盛，和他交好的那几个人物中的其中一个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提醒他孙仲可不是吴文轩之流，他们惹不起。

“这里没你的事，门在那边，好走不送。”王千帆指门的手虽然很有气势，但语气已弱了三分。

教室里余下的廖廖的几个同学眼见局势紧张，胆小的脚底抹油赶紧逃离，免得炮火不长眼砸自己身上，胆大的已然飞奔报告组织领导了。

孙仲瞥了眼王

千帆，把吴文轩推进两张空课桌中间，然后拉张椅子一屁股坐下，翘着二郎腿，扬眉盯着杨帆，十分不屑：“有本事抬老子出去。”

“你……”王千帆话说到一半，外面走廊上传来”蹬蹬蹬“的高跟鞋声。

来日方长，总有机会收拾这小子的，王千帆恶狠狠地剜了吴文轩一眼，带着他的孤朋狗友们光速撤离。

大小伙子们正处于生龙活虎的年纪，跳得高跑的快。唐司令和“好心同学”的目光就只够到几个慌忙移动的背影，但唐司令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成天被各科老师吐槽的王千帆。

“算了。”唐秀芬心里想着，回头嘱咐了几句好心同学，让他不要忘记关门关灯后，就转身走了。

难得放假，陪儿子才是要紧的，一想到儿子可爱的小脸，她全身每个细胞都柔软了。

苏西来兴冲冲地跑回了家，门口那杆路灯因为年久失修，不大灵光了，时明时暗，把个行道树的影子扭扯得鬼魅阴森，间或一两声野猫吊噪的嚎叫，就很有恐怖片的气氛了。因这几天雨雪下得勤，脚下的路长时间沤在雨雪里，行人脚底的泥累累积积落在上面，一踩一脚泥花儿，他脑中心中因惟惦记着“沈记年回来了”这件事，步子迈得又大又急，全不顾好好的两只裤脚被泥星儿溅得跟种了两束满天星似的。

才六点过半，天已全然黑了下来，正前方的两层小洋楼和天色浑成一体，路灯明起时，它才矜贵地露出个不太清晰的轮廓。

“他是又被工作绊住了么？”苏西来放缓脚步，不免有些失望。

“记者真不容易。”他略有失落地笑了笑。

南方的天，时常能阴上十天半个月，雨细雪碎，缠绵悱恻的跟苏州小调似的。冷不防卷铺来一股粘乎湿冷的小风，伸进人的衣服，贴着人的骨头，透心的冷。

“这鬼天气，什么时候是个头。”苏西来暗自咒骂一句。

“苏西来！”熟悉的声音乍地扎破晚色，从他身后冲入他的耳中，把他吓了一跳。

回头，姚艳格两颊生花，踏泥而来。

“可算是追上你了。”姚艳格提着裤腿踮着脚歪斜着走到他身边。

苏西来惊诧：“她怎么知道我家的地址？”

姚艳格喘着气儿，四下里环顾一圈，答非所问：“真够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