胧飞回鬼十六身边,告诉他要在蓬莱镇上等人来接。
鬼十六回到蓬莱镇时,夕阳撒满街道,瘴气就要来了,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
“哎,你说,瘴气药用完了,我还能撑多久?”鬼十六无聊地坐在街沿上,问胧。胧摇头,表示不知道,随后钻回鬼十六身体里面了。
鬼家的人只要是执行任务,每次都作好了牺牲的觉悟,因为镇鬼官本来就是非常危险的一行。鬼十一曾经问家主:“我们又不收钱,又那么危险,图啥呀?”家主告诉他,也告诉所有人:“我们是为了守护天下苍生不受厉鬼侵害。天下的生灵都是我们的亲人,都要保护,作为镇鬼官,不得因为私仇就放任厉鬼肆虐,也不得因为厉鬼作恶就施以酷刑。众生平等,心怀天下才是镇鬼官该有的秉性。”
每次回想起家主这些话,鬼十六就忍不住想笑。那个母夜叉也会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呢,好生稀奇,这辈子估计只能看见一次。
瘴气渐浓,鬼十六已经能用肉眼看见了。即使戴着面罩,瘴气还是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五脏六腑,侵蚀着他的伤口。
鬼十六很清楚,再这样下去,今晚就要毙命于此了。
真是没办法,鬼家离这里太远了,等人来了估计自己也死透了。鬼十六闭上眼睛等死。
“飞沐,你怎么样了?”鬼十八蹲在鬼十六面前。
鬼十六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了鬼十八的红瞳。
“咳,还好吧,怎么是你?胧那小东西明明知道我不让你过来。”鬼十六非但不感激,反而十分嫌弃。
鬼十八当做没有听见鬼十六的话,拿出瘴气药递给他,道:“快吃吧,我背你走。”
“算啦,你带十一回家……我不用你带回去。”鬼十六推开十八的手,勉勉强强地站起身。
“不行,这是十二哥的命令,我要把你和十一都好好的带回去,别老想死。”鬼十八把每个字都咬得很重,像在努力掩饰什么。
“什么啊,我又不像你们,死了就死了,我可是镇鬼冥官,脸上这个印记不是好看的。”鬼十六背过身去,打定主意不理鬼十八。
“你明明就不想死,鬼家十个人一个都不少不好吗?你弟弟还在等你回家,他就你一个亲人了。”
“还好意思说?我爹娘没了是谁害的?你给我滚远点,我不需要你救,你去接十一好了,我跟他说的是子时去。”
“现在亥时三刻了,不管怎么说先把瘴气药吃了。”鬼十八再次把瘴气药递过去。
“真不像你啊,这么多话,你去年一年说的话,都没有……今天说的多……咳咳……”鬼十六已经站不稳了,却还不忘毒舌。他一把抢过鬼十八手里的药吃了下去。
“镇鬼冥官,都是不要命的主。”鬼十八摇摇头,鬼十六揪起他的领子,怒道:“你再说一遍?”
“对不起。”鬼十八低着头。
“我最看不惯你这个样子了,你……咳咳……”鬼十六一急又扯到伤口,加之瘴气的侵蚀,情况很糟糕。
“好了,飞沐,你先放手,我们去接十一回家,别的事你回去再计较,揍我一顿都行。”鬼十八抬头看看月亮的方位,子时快到了。
“呵,我回家还管你么?管弟弟都来不及。”鬼十六松开手,自顾自地往前走。
鬼十八担心地看着他,身影忽然消失。
走在前面的鬼十六感觉手脚一轻,半天才反应过来是鬼十八背着他。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鬼十八不理他,一道禁语符飞到鬼十六后脑勺上。
“少说几句,
真死了我不好和双灵交代。”鬼十八发动无影飞步,终于在子时前到达了曜家的断廊之下。这招一天之内仅能发动三次,来这里的路上已经发动了五次了,背着人再发动一次就很不要命了。鬼十八身体欠佳,此时已是脸色煞白。
他轻轻放下昏迷的鬼十六,在他周围布下三重强力结界,再拿出纱布和药水,耐心地为他包扎好伤口。
“很快就回来,别乱跑。”鬼十八的手心冒出锢影链,每一根末端都带着尖锐的铁刺。他操纵这银白的铁链潜进曜家大宅。
鬼十一在房间枯坐了一天,无事可做,又无人陪他,闷坏了。用过晚饭,他便数着一柱一柱香,等着昨天那个人来接他回家。就在他快要睡着时,窗外传来轻轻的敲击声。鬼十一激动地站起身,不小心撞倒了椅子,守在门外的家仆立刻问道:“鬼公子可有什么事?”鬼十一忙道:“没有,没有。”边说边打开窗子。
“啊!十八哥……”鬼十一只说了半句就被鬼十八贴了禁语符。鬼十八打手势道:【跟我回家】。鬼十一回道:【外面也有人把守,咱没有令牌出不去】。鬼十八正要回答,却有个家仆推门进来了。
“公子的夜宵,小的就放这里,失礼了。”说完就出去了。鬼十一吓出一身汗,不知道鬼十八怎么藏的。
鬼十八从床底下钻出,回答鬼十一道:【打出去】。鬼十一点点头,翻窗出去了。翻出去的瞬间,他打开天帝的抹布,紧接着,鬼十八也出来了,两人很快下山找到鬼十六。鬼十六还未醒来。
“十六哥他怎么晕了啊?昨天说来接我的是你还是十六哥啊?你原来我出来玩一趟还有两个人跟着啊。”鬼十一吃惊地看着昏迷不醒的鬼十六,又看看鬼十八。鬼十八忽然后悔撕掉他的禁语符,这家伙太吵了。
“唔……”鬼十六慢慢睁开眼睛,视线恢复了清明。
“饿了吧,给。”鬼十八把刚刚从曜家拿的点心塞给鬼十六。鬼十六嘲讽道:“巫桓兄可真有闲心,还帮本公子拿吃的。”这么说了,还是吃着。
鬼十一看了看四周,道:“此地不宜久留,十八哥,我们赶紧走吧。”
一只魉趁鬼十一把结界撤掉时扑过来,袭击此时较为虚弱的鬼十八。嘭的一声,鬼十六一挥饮血戟,撕裂了魉。
“你歇着,我来。”鬼十八操纵锢影链,捆住附近所有的妖鬼。鬼十六哼了一声,道:“我又不是小孩子,这点小伤不碍事。”鬼十八警惕地扫视一圈道:“总之快走。”鬼十一赶紧拿出天帝的抹布带他们离开。
正如鬼十一所说,出口有许多卫兵把守。鬼十六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去就砍人。
“住手!你下手没个轻重,不能伤人性命,忘了吗,鬼家一规不杀人。”鬼十八用锢影链拴住饮血戟。
“你倒是告诉我怎么出去!”鬼十六不耐烦地道,说完猛地一扯饮血戟,锢影链碎成几段,鬼十八吐出一口血,后退几步。
“咦……今天十八哥好多话……而且还是跟十六哥……”鬼十一小声嘀咕。
鬼十六和鬼十八同时道:“闭嘴!”
鬼十一憋屈着,此时分外想白舜给他撑腰。
“你不要出手。”鬼十八再次发动无影飞步,用锢影链困住所有卫兵,挨个贴上定身符。
鬼十一吃惊地看着鬼十八,难以想象他在瞬息之间就贴完了几十个卫兵。鬼十六不以为意地收起饮血戟,坐回天帝的抹布上。鬼十八在地上蹲了一会儿才稍稍缓解了无影飞步的副作用,鬼十一过去扶着他坐到天帝的抹布上,高兴道:“回家喽!”
可惜两人并不领情,气氛十分尴尬。
鬼十八一直看着
鬼十六,后者因此死皱着眉,故意别开脸。鬼十一第一次见他们,就是这般光景,关系非常恶劣,对鬼家其他人却很好,着实奇怪。
像今天这样一起坐着,真是稀罕哪。鬼十一悄悄笑着,不敢被十六和十八看见了。
就算有天帝的抹布这法宝,鬼十一一行人还是在傍晚才回到鬼家。鬼十二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双灵在门缝里欢迎自己的哥哥,栗色头发乱翘着,和鬼十六的一样。鬼十一想逗逗双灵,便扒着门框蹲下来。刚要说话,双灵就把门一关,在门后道:“白痴少弦,去吃饭,别过来。”
“你倒是开开门啊,手要断了!”鬼十一欲哭无泪。
门立马开了,鬼十九手里抱着双灵,满脸歉意:“抱歉啊十一,双灵不懂事……”“不要给这弱智道歉,哥哥。”双灵伸手堵住鬼十九的嘴,嫌弃地瞪着鬼十一。
“十九哥哥,你看他欺负我呀!”鬼十一楚楚可怜地撒娇。
“好啦,你好歹成年了,不要和一个六岁的孩子争宠好不好啊,赶紧吃饭去吧,我可是给你留了荤哦,去晚了就被十六吃了。”鬼十九腾出一只手摸摸鬼十一的头发,温和地笑笑。
“哥哥不要对着傻子笑,不要理他。”鬼双灵用力掰十九的脑袋,凶巴巴的样子煞是可爱。
“是是是,小崽子好毒的嘴,骂我还不重样。”鬼十一去吃饭了,走出几步还不忘回头对双灵做鬼脸。
“十九哥,你放我下来。”双灵阴着脸,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比自己还要长的黑刀。
“糖糖冷静啊,要出人命的啊快住手!”鬼十九按住刀,夸张地大喊:“十一快跑啊!”
鬼十一此时此刻才想起双灵比他强得多的事实。
遂,夺路而逃。
鬼十六在饭桌上毫不客气,迅速扫完了荤菜,只给瞎折腾的鬼十一留了素菜。
鬼十一抗议:“你竟敢欺负少当家!”
“你再去惹我弟弟,连饭都别想吃。”鬼十六戳着十一的脑门儿。
鬼十八道:“……该。”
听到鬼十八开口,十六就回房间了,好像害怕他追上来一样。鬼十八也确实想跟上去,见他脸色糟糕,又不敢了。鬼十一乖乖吃饭,不过问他们的事。鬼十二坐在他旁边,提醒道:“我们该把南宫少当家送回去了,你吃完饭去村里的驿站看看,随便给十七送饭,明天就送人家回去。”
“啊?我才回来又要出去?”鬼十一不满这安排。
鬼十二拿出软鞭,作打人状。鬼十一钻到凳子底下,背后一凉。
“啊啊啊双灵要死人的!刀不可以这样用呀!”鬼十九赶紧把乱跑的双灵抱起来。
黑云刀刺进鬼十一的后背,但是鬼十一只感觉到痛,却没有伤口。
“嘁,黑云没有附浊气上去,伤不到人类的,就是有一点点痛。”双灵收起刀。
“小混蛋,这不是一点点……很痛啊。”鬼十一敢言不敢怒,还笑嘻嘻的。
“十一是人类吗?”鬼十九看着渗血的伤口,悄声说道。他和十一是一起长大的,对十一再熟悉不过了。虽然衣服是黑色的,血也是黑色的,但鬼十九看得出来,就是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