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垫球一小时了,不累吗?”坐在一旁石凳的小女孩问。
她看起来小小的一团,身上有些松松垮垮的深色运动服让她更加苍白纤弱。
她询问的是在石凳旁的排球场上一直垫球的小少年。其实说是排球场并不合适,因为这里除了排球网,就什么都没有了。
和小女孩相比,小少年看着相当结实。他的脊背挺直,亚麻色的短发此刻看着有些凌乱,刘海因为汗湿而有些纠结。虽然面容稚嫩,但依稀可以看出几分日后的英挺威严。
他停下垫球的动作,把排球抱在怀里,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除了垫球,我不知道还可以做什么。”
“你可以回家。”小女孩说。她说话不紧不慢,没有丝毫的起伏,神情和刚才一样平静。
“我的钱花光了。”小少年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语气也是一点变化也没有。
小少年简单解释了一下。这里离他家还是挺远的,毕竟是他搭乘的公车的最后一站。下车后他肚子饿了,剩下的钱就都买了饭团——钱刚好够买一个饭团。
“离家出走?”小女孩黑黝黝的猫眼缓慢地眨了眨。
“不是。”小少年摇摇头,“只是在家不知道做什么,就出来了。”
小女孩点点头,站起身来。小少年以为她要走了,毕竟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小女孩已经不知道在这儿呆了多久。
他在垫球,她在发呆。
谁知小女孩问:“要玩对垫吗?”
小少年沉默了一下:“好。”
于是他们就玩了一个小时对垫。
女孩儿看起来小小的一团,但接球、垫球都十分稳定,不管小少年用怎样的力道,她都能把排球稳稳地接住,同时准确地传回,让小少年既惊讶又有些佩服。
快结束的时候,天边已经染上了晚霞,金色和红色交相辉映,是难以言说的瑰丽。对垫结束后小少年突然说:“我的排球是我爸爸教的,以前我们也经常这样练习。”
小女孩:“嗯。”
接着他们去了附近的便利店,一起吃了饭团,还喝了饮料。
“谢谢你。”小少年说。
“不用谢。”小女孩认真喝着酸奶,“我送你去车站吧。”
“谢谢。”
在去车站的途中,两人都没有再交流,直到来到车站,小少年才又说:“我爸爸和妈妈要离婚了。”
小女孩依然十分淡定:“嗯。”
于是两人继续沉默。
在小少年上车前,小女孩突然开口:“也许对他们而言,离婚会让双方都轻松,所以不要难过了。再见。”
她说这话的时候依然很平静,那张素白沉静的小脸在晚霞的映衬下多了一分神秘,黑色的瞳仁中似乎也有流光闪烁,让小少年有一瞬间的怔忡。
“……再见。”
这是天童醒和牛岛若利的初遇。
松风昭言的评价是:“总觉得充斥着一股浓浓的忧郁文艺风呢。”
天童醒原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在白鸟泽初等学园与牛岛若利再次相遇。她才记起那个九月的午后。
至于两人是怎么熟起来的……天童醒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他们自然而然就形成了并不频繁但十分稳定的往来:每周一到两次的排球基础训练,偶尔松风昭言感兴趣的时候会加入;有时会一起去图书馆;部活结束后如果在学校小卖部遇见会一起吃点什么;放假时偶尔也会一起逛街或者吃饭。
升上高中后,虽然两人都还在同一所学校,但因为刚开学琐事比较
多,两人又不同班,两人之间的交往反倒比国中时少了许多,只保持着每晚互通邮件的习惯。
生田凛:“要不是知道你和牛岛君每晚都互通邮件,真的很难相信你们其实可以称得上是好友。”
天童醒:“咦,昭言也这样说过呢。”
生田凛:“……”看样子是真的对此乐在其中啊天童酱。
至于为什么说两人的相处模式“诡异”、“奇怪”,是因为他们相处的时候都不怎么交流,简直就是“相顾无言”的最佳体现,偏偏天童醒和牛岛若利都不觉得这种相处模式有什么问题。
松风昭言同学啧啧称奇:“从某种程度而言,能适应这种几乎零交流模式的相处……难道你们精神同频吗?!”
天童醒:“你想多了,这个世界没有精神力者。”
松风昭言无语:“我的意思是,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心灵感应?!”
天童醒想了想,摇了摇头:“可我和若利相处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啊。”
松风昭言:“可能有,但是你自己不知道?”
天童醒不置可否。
这也是松风昭言为什么说天童醒擅长处理别人的感情问题。
天童醒沉吟:“嗯,早知道以前应该多接几个‘恋爱拯救世界’的任务的。”
松风昭言冷漠脸:“你忘了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做那个‘恋爱拯救世界’任务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吗?”
天童醒:“……”
松风昭言勾唇一笑:“你差点把那个任务对象给打死了。”
天童醒反驳:“那是因为那家伙脑子有病,而且打一顿之后,任务就完成了,也就是说我的方法还是很有效的。”
松风昭言似笑非笑:“阿醒,你别忘了,大部分恋爱任务的任务对象脑子都有病。”
“……当我什么都没说。”天童醒微妙地沉默了,“我真心佩服那些热衷做恋爱任务的同事们,他们都是圣父和圣母。”
“你想多了,我问过他们,都说任务对象虽然脑子有病,但是好用啊。”
天童醒:“……”这个“用”字真的不能细想。
天童醒随后下了结论:“既然理不清心里的想法,那就顺其自然吧。”
两个从生死边缘血雨腥风中拼杀出来的零恋爱经验妹子莫名忧郁。
原来,度假也是有烦恼的。
“天童酱,对不起,我迟到了。”生田凛气喘吁吁地跑到天童醒面前。
天童醒收回思绪,伸手帮生田凛把她有些凌乱的头发理了理:“没有,我也刚到,走吧。”
两人并肩往仙台市美术馆走。
黄金周这几天,某位最近在业内声名鹊起的画家在仙台市美术馆举办油画展。生田爸爸带了几张票回家,生田凛就邀请天童醒在黄金周第二天一起去看画展。
生田凛笑眯眯:“时不时会看到天童酱看美术期刊,美术课时候画的素描又那么好,我想要是让你来看画展你一定不会拒绝。”
天童醒点点头:“我专攻的是油画。”
生田凛立刻来了兴趣:“真的?我有看到天童酱作品的荣幸吗?”她抓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爸爸是开画廊的,我妈妈是美术系的教授,她专攻的也是油画。可惜我的绘画天分一般,用我妈妈的话说就是匠气太重,很难有什么大成就。”说到最后,生田凛不大在意地耸了耸肩。
天童醒就又伸手摸摸生田凛的宝头:“父母擅长的孩子不一定擅长,这不是很正常么?”
生田凛
推了推眼镜:“其实我已经不在意这个啦。我有那个荣幸看天童酱的作品吗?”
天童醒摸出手提包里的手机,解锁,点开相册的其中一个文件夹,把手机递给生田凛。
“无聊的时候随便画的,顺手拍了几张。”天童醒不甚在意地说。
生田凛却停住脚步,看向她的眼神十分复杂。
天童醒:“???”
生田凛用一种异常幽怨的语气问:“无聊时随便画的……天童酱,你几岁开始学的油画?”
天童醒想了想:“五岁。”
生田凛的语气更幽怨了:“我也是五岁开始学画油画……果然人和人之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天童醒:“???”
生田凛:“天童酱,我能发一张你的油画照片给我妈妈看看吗?”
天童醒:“……好的。”这个话题跳跃会不会有点快?
她把一张油画的照片发给了生田凛。两人就现在美术馆门外等着生田妈妈的回复。
生田妈妈回复得很快:“这是哪位大家的作品?你和朋友去看了别的画展吗?也不对,这几天只有青木老师的画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