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苏沐橙坐在训练室里一言不发，看着刘皓三下五除二就把孙翔哄得顺毛，接受了自己磨合有问题，实力完全不是问题这个解释。

她觉得有些无聊，叶修不在，她不想搭理任何人，也没人来主动找她说话，队长是孙翔，嘉世的复盘活动却刘皓主持，然后顺理成章成了分饼大会，刘皓在得意中自以为拿了大头，他对苏沐橙倒还客气，被呛了几次之后也没来自讨没趣了。

接到叶修消息的时候，她很是高兴，虽然已经听说，但真的亲手参与进去，让她更加高兴，叶修还在，虽然尚未接受她和苏沐秋的出资建议，不过好歹在行动了。

当年她一直是旁观者，这次可要做参与者呀。

02

叶修送走苏沐秋，点燃一根烟，站在网吧门口抽了起来，这回刷记录苏沐秋没准备出手，要换苏沐橙来，加上唐柔和新结识的流氓小白包子入侵，外加霸气雄图成员一个。

苏沐橙当然一口答应下来，对于苏沐秋的拒绝，他没有多问，但他想到了一个多月前两人的交手。苏沐秋醒来两年半，他们鲜少认真对决，毕竟苏沐秋不算正式的职业选手，也没有走这条路，理论没放下，实际操作可就没怎么练过。上一次的交手，他能感觉到，苏沐秋的状态并不好。如果相对于一般玩家，苏沐秋自然是难以企及的高手，但放在职业选手里，苏沐秋的水平可就不够看了。

他能看出来，交手的时候，苏沐秋已经尽力，好几次爆发甚至可以达到一流水准，但这种爆发没有稳定性。职业选手之所以是职业选手，就是因为他们已经将许多复杂艰难的东西当做习惯练出了肌肉记忆。虽然苏沐秋这些年为了不丢下荣耀理论，再加上研究装备数据，经常自己上手操作，但毕竟没有刻意练习，所以操作的精准度和稳定性都不怎么样，节奏感也一般。

但是他还是打出了好几次精彩的反击，因为他有理论基础，从前的积累，还有天赋，卓越的天赋。

即使昏迷五年，多年的游戏经验并没有完全背叛他，但是天赋的发挥和人的心境息息相关，经验，也会受到思维的影响。

如果用职业选手的标准来看苏沐秋现在的水平，那他是一个有天赋，已经养成了自己的战斗风格，意识飘忽并且基本功不过关的人。

——是的，苏沐秋现在的基本功只能达到职业选手的入门水平，还不怎么稳定，但他又不是一般新人，他曾经站在过荣耀的顶端，之后就是五年的空白，等他醒来时直接面对的是高速发展的联盟，他为了让自己跟上补了许多课，但五年空白不是能轻易赶上的。

不但如此，这还造成了他意识的割裂，联盟现存的一二期的老选手已经很少，能留下来的，都经历过很多磨难，包括叶修自己在内，无一不做出了诸多调整，他们的经验意识都有连续性。可苏沐秋这样就像把他的荣耀生涯硬生生撕开一个极大的缺口，而且缺少的是联盟技战术走向规范化，合理化的关键五年。

这就导致他的意识也不具备稳定性，不管理论多扎实，没有反复的练习实践，就没法转化为稳定的操作。并且，他已经有了自己的风格打法，而且几乎可以说定型了，早年没有那么多套路范例时，网游出身的高手都是自己打出来的，打法风格里多有自己的个性在里面，顶尖高手更是如此。实际上，直到现在，能达到一流水平的人，无一不是将个性风格融入了打法之中的，甚至可以说，角色就是他们人格的一部分投射。

苏沐秋的情况就比较尴尬，他还保留着初代网游高手的很多习惯，但又受了如今规范化之后的联盟影响，更尴尬的是——前者是他自己养成的，但时隔多年并不牢固，后者多是理论，却疏于练习。

如果他的意识真的是一般玩家的水平反倒不是问题，重新学习就是，但他的意识偏偏比普通玩家高得多。即使叶修再怎么不赞同现在联盟技战术套路化的趋势，也不得不承认网游初期有很多东西是落伍的，不合理的，而这些东西很有一部分仍然存在于苏沐秋的习惯中。

而且他多年的游戏经验也不限于荣耀，再加上做装备，做视频等丰富的经历，这些东西或多或少也影响到了他的操作，使得他最终的打法思路呈现出一种过分的灵活多变，甚至可以说是混乱，灵光有，败笔也不少。

飘忽不定的意识，不过关的基本功，多方混杂的思路，时好时坏的操作，真要用职业选手的要求来看，苏沐秋身上毛病一大堆还都是些不怎么好改的，别说跟周泽楷比了，打王泽都够呛。

当然，如果不用职业选手的标准来要求的话，这些问题就都不存在了，只是，叶修想起苏沐秋这些年对理论的执着，还有他PK前认真的眼神和输了之后难以掩饰的失落，他真的放弃当职业选手了吗？

03

苏沐橙和叶修一起下副本之时，苏沐秋正在上林苑里整理资料，虽然不知道新战队在哪里，不过还是要早做准备，别的不说，刚一开服就能遇到两个厉害的新人，其中一个还是战斗法师，苏沐秋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兆头。

说是要陪着叶修闯一遭，可他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苏沐橙毫无疑问是作为选手。至于他自己，做装备，他的经验其实是比不上叶修的，新方案的试验尚未完成，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用。

至于其他，公会事务，网游抢BOSS，虽然不甘心，但也必须承认，他自己没有足够的体力干这些没日没夜的活儿。分析师，技术员倒是可以，可那都要正式成队才能用得着，他还未必能胜任。

其实他知道叶修需要怎样的人，荣耀不是一个人的游戏，网游里的工作再复杂艰难，可替代性也很强，大不了花钱雇人就是，技术类的工作，他自己也能勉强拿下。

他真正需要的，是可以在职业赛场上和他一起并肩作战，争夺冠军的选手，苏沐橙有这个能力，他自己呢？

想起上次那场狼狈的对决，苏沐秋苦笑着看着自己的双手，操作技术，心理状态，战术意识全都是问题，而且，打到最后，拖垮他的不是实力不足，而是注意力无法维持。

苏沐秋很明白，五年多的荣耀生涯里，他经历过许多，但他玩荣耀的初衷就是为了挣钱养家，后来是为了养活自己，他干过的活儿太多，可真正只为胜负而打荣耀的时刻是极其有限的。

职业选手们不仅要有实力，还要有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这不但要严苛的训练，而且需要足够认真的心态，苏沐秋从来不是个敷衍了事的人，但他在荣耀上也不是个专心于胜负的人。

生活的压力和与生俱来的好奇心总会夺走他相当一部分注意力，以前仗着实力他可以压制大部分对手，可对上叶修这种专心致志的人就要吃亏，他不觉得自己和叶修的区别在天资上，但毫无疑问，一心为了胜负的叶修比他更能发挥自己的天赋——也许不止是天赋。

今时不同往日，他没有足够的实力，也没有足够的认真，怎么和那些训练有素的职业选手比？如果单论集中力，他恐怕还比不过唐柔。

更要命的是，他二十六了，从十八岁到二十三岁，人一生精力最为旺盛的五年他躺在病床上度过。再之后，艰难的康复治疗耗去了太多的心力，剩下的分给工作，留一点给好奇心，就没什么了。

苏沐秋把脸埋进手里，他不是一张白纸的新人菜鸟，过去的二十六年时光在他的身上和脑子里都已经刻下了深深的印迹，想要改变，谈何容易。一棵树，如果一开始就没有长

正，中途又经过病痛打击，再是反复的折腾，怎能成为栋梁？别的不说，时间上就来不及。

电竞选手普遍年纪小，刚出道的年轻选手没有经验，心智也未成熟，大多都是要靠操作在实践中慢慢积累经验意识，这也是他们可塑性最强的时候。过了两三年，打法风格，包括心理状态就会稳定下来，接着进入巅峰期，操作型选手的巅峰期来得早，意识型选手则会晚些，即使有成长突破，也会是在既定的基础之上，无法做出新人期那样大的调整，而年长的选手仰仗的就是以往积累的经验意识。

二十六岁，绝大多数职业选手根本打不到这个年纪，他既没有年轻选手的精力和可塑性，也没有成熟选手的经验意识，还养成了一大堆坏毛病，二十六岁起步的新人，说出去简直就是个笑话。

苏沐秋抹了一把脸，起身看着窗外嘉世战队火红的队徽，一叶之秋还在赛场上发光发热，君莫笑也已经重生，连沐雨橙风都成了嘉世的台柱，多么完美的场面，这也曾是他们梦想过的。

只是，角色背后早就物是人非。

04

刘皓开着离恨剑试图扮猪吃老虎时，苏沐秋也把重修的等级练了上去，刘皓被叶修拒绝入队，包子还在泡竞技场，叶修，唐柔，苏家兄妹加上田七，一行五人到了埋骨之地副本。

一进副本，系统就提示有隐藏BOSS，叶修眼前一亮，虽然刷不了记录，但这意味着额外的收入。

唐柔一马当先冲出去，一连串的小怪围在她身边，然而叶修动作更快，千机伞变换数个形状，小怪死了一地，另一边苏沐秋和苏沐橙一起清怪，把田七看得连连咋舌。

苏沐橙没有挑明他和苏沐秋之间的关系，她现在感觉非常充实幸福，几个人在副本里边打边说，虽然三个人不是第一次一起玩荣耀，可这次是为了同一个目的，为了叶修东山再起。

没打几下，苏沐橙看向重修，心头隐隐泛起不安，苏沐秋打得实在是太稳了，稳定到刻意，稳定到不像他。她了解自己的兄长，虽然没有正式pk，但苏沐秋的状态如何她也能估计得**不离十，她不是没看见苏沐秋最近的低落，原以为他是为了叶修挂心，可现在，她觉得出问题的似乎是苏沐秋本人。

可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二十岁的姑娘还没有足够的阅历，苏沐秋的经历又太过特殊，无论是她还是叶修都有很多无法感同身受的地方。

唐柔还是第一次和苏沐秋合作，以她的眼光，还只能看出苏沐秋比她强，强到哪里就一无所知了。

不知不觉中，唐柔就和苏沐橙达成了配合，唐柔还无法细细体味这些，于是她一边打一边观察重修和田七。田七在一边也打得相当尽兴，在他看来，这位也是大神，君莫笑大神的套路实在太陌生，重修作为神枪手，已经是老手的田七跟上可容易得多。

与此同时，叶修也注意到了苏沐秋的异常，但他看不出太多东西，十年荣耀生涯赋予了他卓越的眼光，很多时候，他甚至从角色里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本质来，可苏沐秋的特殊情况刚好撞上他的盲点。

很快，小怪清完，吸血骑士出现，唐柔冲得太猛，一下子被小怪们围住，苏沐秋双枪直射，立刻清出一片空隙，寒烟柔闪出，没等她出招，叶修和苏沐橙的双人配合已经控住BOSS，叶修刚想招呼苏沐秋一声，却见先杀来的是寒烟柔的战矛。

副本顺利推倒，还出了橙武吸血光剑，苏沐秋退出队伍，换月中眠进来，他收着新出的材料先去编辑器里忙活。

05

等埋骨之地记录再次被叶修几人打破之时，苏沐秋也已经将材料组装完毕，包子入侵给他发来消息，邀请竞技场相见。

苏沐秋很快答应，来到包子建立的房间，他们之前虽然加了好友，却还是第一次pk，包子热情招呼：“护法兄弟，你好啊！”

苏沐秋黑线，包子入侵现在认了叶修作老大，就给一直帮忙的苏沐秋安了个护法头衔，苏沐秋躲过星座连环call，还是没能避开包氏外号。

“什么护法啊。”苏沐秋抗议。

“哦，那重护法？修护法？枪护法？阿修罗？修罗枪？”包子继续展示着他连续不断的脑洞。

“……”苏沐秋觉得自己有被带歪的倾向，赶紧阻止包子：“护法就护法吧，还打不打？”

“打！”包子立刻开局，角色载入，重修先出手，对准包子入侵连射，包子打了这么久竞技场，倒也有了些经验，想办法接近，重修一边飞枪走位，一边拉开距离，他现在技能还少，子弹并不密集，枪系公用技能用的多，只能在走位上多下功夫，奈何包子入侵的打法和他的脑洞一样难以捉摸，苏沐秋也只好随机应变。

荣耀里，无论是团队赛还是个人赛，远程职业比起近战一开始总是多些主动性，毕竟技能范围大，近战要跟着远程的节奏调整，找机会。不过荣耀设计相当平衡，相应的，远程职业判定不够，粘性差，也给了近战职业翻盘的机会。

叶修当年选择战斗法师，就是因为战法虽然血少，却是荣耀里判定最强，连击套路最多的职业之一，非常适合咬住人不放，发挥得好，能把人一气连死。

荣耀里号称近身三大噩梦的拳法家，柔道，刺客都是攻击距离非常短的职业，个人赛里要打反击，团队赛里也要队友先出手创造环境，其中拳法家具备强打能力还好些，柔道节奏慢，刺客判定差，这俩职业都还血少，就相当吃配合了，不过相应的，一旦被这三个职业咬住，也很难脱身，这时，主动权就会到另一边。

流氓算是格斗系里综合能力最强的职业，比皮薄走法系路线的气功师套路更多，血也更厚，并且节奏快，虽然不知是不是刻意，不过这样一个职业相当适合包子入侵这样的脑洞达人。

包子入侵抓到重修技能接不上的间隙，飞身扑近，钢筋铁骨硬冲，苏沐秋心里暗暗赞叹一声，这小白脑子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基本的逻辑倒还有，知道要抓这种难以弥补的破绽。

苏沐秋没有再后退，双枪后指开枪，再出了一个膝撞，加速逼近包子入侵，包子“咦”了一声，按照他的经验，神枪手这种时候是要想办法拉开距离的。

包子入侵的动作也随之一滞，这正好给了苏沐秋机会，重修抽出格林机枪来，抖枪加飞枪，飞速走位，完成绕背，包子的钢筋铁骨技能也结束了，被打出僵直，苏沐秋马上发出僵直弹，眼看就要命中，结果包子背身抛出一块板砖，把僵直弹拍飞。

我去！苏沐秋也惊了一下，这可真是神来之笔，他赶快调整节奏，包子入侵已经气势汹汹又扑上来。

两人你来我往，苏沐秋到底还是赢了，包子兴致不减，接着开打，苏沐秋也奉陪，他很久没遇见这么有意思的对手。

“厉害啊，护法兄弟，你比我刚才打得那个不专心的强多了。”包子说，他指的是操纵离恨剑演戏的刘皓。

苏沐秋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不专心三个字却打着了他的痛点，结果一走神，输了。

“我赢啦！”包子欢呼，“再来再来！”

苏沐秋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手就已经先应战，他赶紧收回思绪，偏偏包子这回发挥异常出色，苏沐秋红着血条才把他赢下。

包子还要再打，苏沐秋赶紧拒绝，他有些累了，包子遗憾的和他告别，继续在竞技场奋战。

06

刘皓拿着离恨剑等得上火，终于等到君莫笑小分队有空位，0点一到，五人聚齐，进入副本，苏沐秋坐在叶修身边，刘皓的那个位置其实是他空出来的。

五人看着叶修演示新打法，刘皓操纵离恨剑，装得似模似样。

“离恨剑的技术不错嘛！”对于这个新人叶修还是给予了不少表扬。

“哪里哪里，大神到时刷记录带我一个吧！！”刘皓积极地要求着。

苏沐秋看着离恨剑，他的眼光没有叶修那么刁钻老练，但也看得出这人有猫腻，等到正式开打副本，更是确认有问题，很多下意识的习惯无法装的。

副本里，叶修不断提醒唐柔和包子，离恨剑发挥倒是相当稳定，中途只发生一次小失误。

新打法太过琐碎，唐柔和包子这样的新丁只能死记硬背，众人用完cd，将打法练熟，约好明天再来。

“这人谁啊？”苏沐秋问，他和苏沐橙都能看出些端倪来。

“刘皓。”叶修没瞒着。

“不是吧。”苏沐秋扬起眉毛，他不是不信叶修的结论，而是没想到刘皓会干出这样无聊的事，自己刷记录就算了，还可以说是为孙翔造势，或者为俱乐部分忧，换职业参加副本队，还隐瞒水平陪小白pk，装出一副新人口吻，这算什么，卧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