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长大!”穆南枝赤红着双眼对鹿明岚嘶吼,“我永远都不要长大!我永远都不会像你这样的活着!”
鹿明岚泠然一笑:“今时今日,连你自己的娘亲都忍受不了你这般放肆任性,你以为还会有谁一生纵着你不必成长?”
穆南枝蓦地笑了,笑得媚骨天成:“你得不到的,别以为别人就不会得到。”
“啪!”
又是一个巴掌狠狠甩在穆南枝脸上,穆南枝没站稳,一下子倒在了身后的软塌上。
“谁给你的胆子这般放肆狂狈?!”鹿明岚双目欲眦,没有一丝平常的尊贵疏离。
穆南枝舔了舔嘴角的血,仍旧笑得放肆:“你猜。”
鹿明岚死死地瞪着穆南枝,蓦地将桌上的瓷器碗盏都扫到了地上,珠串断开,佛珠噼里啪啦地滚落一地,鹿明岚拂袖而去。
吉祥小心翼翼地拿着扫帚簸箕进来,小心翼翼地打扫一地凌乱细碎的瓷片和散乱一地的佛珠,她不知道穆南枝为什么要在临行前和左夫人这么大吵一架,她也不敢问,她轻手轻脚地收拾打扫着,努力不发出一点儿声响。
最后,她还是忍不住放下了笤帚,她走到软塌前,弯下腰,疼惜揉捏着穆南枝剧烈颤抖的肩膀,轻声劝慰道:“郡主,不哭了,明天咱们就回大荔了。”
嘉盛二十年八月三十
安乐郡主启程回大荔。
车队出了皇朝,就停住了,吉祥纳闷,从窗口探出了个脑袋,然后忙得又回头对穆南枝道:“郡主,小王子来送您来了。”
穆南枝昨晚没有睡好,眼睛下面两团乌青,此刻两颊红肿,指痕依稀可见,再加上脸上的四五个蚕豆大小脓包,实在算不上多好看,她自上了马车就一直卧着歇息,这时候听见吉祥这一通说,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吉祥忙得过去搀了穆南枝起来,穆南枝拢了拢凌乱的额发:“吉祥,给我把我的纱帽取来。”
吉祥取了纱帽给穆南枝戴上,然后扶了穆南枝下了马车,只见穆南山带着四个侍卫,正在前头和康亲王说话,见穆南枝下了马车,穆南山对康亲王拱了拱手,然后朝穆南枝走来,那四个四位忙得跟着,穆南山对他们摆了摆手,那四人就停住了脚。
穆南山行至穆南枝面前,握住了穆南枝的手,柔声唤道:“长姊。”
穆南枝对吉祥道:“你不用跟着了。”
“是,奴婢遵命。”吉祥福了福身,退下了。
姐弟两人拉着手,缓缓地朝不远处的土丘走去。
一路无话,行
至土丘之上,穆南山才犹豫着开了口:“长姊,昨夜,你和母后吵架了,母后母后她还打了你?”
“没事儿,父母训斥子女本是天经地义,有什么要紧的?”穆南枝摇了摇头,隔着一层轻纱,她打量着穆南山的脸,然后勾了勾唇笑了,“山儿,你如今都改口叫母后了。”
穆南山一怔,也笑了:“母后如今已被册立为大帐左夫人,我若是仍叫娘亲,也太没规矩了。”
穆南枝点点头,没吭声,仍是淡淡地笑。
“长姊,你究竟跟母后吵了什么?母后竟生了这样大的气,”穆南山小小心翼翼地询问,“今日母后本来是要给你举行践行礼的,可现在,她都不愿意来送你。”
“左右是女人家的事,你一个大男人打听这个做什么?”穆南枝勉强笑笑,顿了顿,她抬起手指着前方,“山儿你看,一直往前,就是大荔,长姊就在那里。”
穆南山没说话,也顺着她的手指朝南方看去,接天碧草,无尽无边。
“大荔不是天涯,就在眼前,山儿,日后,你若无处可去,记得一定去大荔找我,”穆南枝抓着穆南山的手,在他的断指处轻轻地摩挲着,“可是山儿,我也希望永远也没有那一日。”
穆南山沉声道:“长姊以为现在母后和我的地位还不稳?”
“娘亲有手腕有狠心也有计策,所以我并不为担心担心,”穆南枝轻轻摇了摇头,叹息着,“我只是觉得今日她春风得意,难保明日不被别人抢了风头去,山儿,这些年你怕是也看得多了,后宫凶险,前朝诡谲,无非就是东风压倒西风罢了,不到最后,谁又知道明天吹的会是什么风呢?”
穆南山沉吟着道:“长姊,大汗他活不久了,北狄以后吹什么风,都是我和母后说了算。”
穆南枝嗤笑道:“娘亲可真是大手笔,虽是女儿身,却也运筹帷幄,不输须眉男子,倒是难为我在大荔白白为她忧心了这么些年。”
“母后也是不得已为之,长姊,你早该知道北狄不是净土,这些年我眼睁睁看着母后从人变作鬼,难道我就不难受吗?但是又能怎样呢?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穆南山叹息着道,眼神带着与年纪不符的沧桑忧郁。<!--r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