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知河点头笑道:“多谢大皇兄,待大皇兄从江南归来,到时候就多了个小侄子或是小侄女,到时候,弟弟宴请大皇兄,还请大皇兄一定赏脸。”
“一定的,”鹿知山含笑道,一边在宋福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对鹿知河道,“告辞。”
“弟弟恭送大皇兄。”鹿知河恭恭敬敬道。
宁亲王府。
鹿知山一回了王府,杜衡就追了上了,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属下听闻刚刚在城门,宝郡王主动跟将军示好了?”杜衡忙不迭问道。
鹿知山倒是一脸淡淡,抿了口茶,道:“上嘴皮动下嘴皮的示好能顶什么用?不用去管。”
杜衡一怔,随即也点点头:“宝郡王若是真想和将军联手,当年趁着将军和郡主大婚之时必然会主动伸手,只是那时候宝郡王一心想着打压被囚禁东宫的太子,哪里又顾得上其他?后来又在朝堂上春风得意了两三年,别说示好其他皇子了,只怕是恨不能手刃了其他皇子了,如今万岁爷打压皇子权力,他倒是又想起来咱们宁亲王府了。”
“宝郡王天资聪颖,比太子还有心机城府,万贵妃也算是教子有方了,只是若只是教得儿子这一身后宫女子的心思算计,那格局就太小了,”鹿知山抿了口茶,淡淡道,“万岁爷看了几十年的前朝后宫斗法,哪里看不出宝郡王的格局?所以别说是太子大位了,就是连个巡防营都不肯给他。”
杜衡纳罕:“将军的意思是,万岁爷并没有属意三皇子为新储君?”
鹿知山嗤笑道:“要是属意了宝郡王,那太子又怎么会有出头之日?太子那般罪孽深重,万岁爷又何不趁机废了太子然后扶了宝郡王入主东宫?”
杜衡不解:“那将军以为万岁爷究竟属意哪位皇子?”
“总归不是我就是了,”鹿知山自嘲地勾了勾唇,一边起了朝后院走去,“杜衡,你且去收集一下江南近况,我明日要入宫和工部户部官员讨论江南大旱一事。”
“是,属下遵命。”杜衡忙躬身答应。
鹿知山回了寝殿,他退下了衣衫鞋袜,躺到了床上,床上还有小孩儿的气息,还有淡淡的百合香,他枕着小孩儿的枕头,盖着小孩儿盖过的被子,似乎小孩儿还没走,就乖巧地睡在他的身边。
他直勾勾地盯着墙上挂着的那个硕大的葫芦,盯着那葫芦上“和合二仙”的图案,想起那日小孩儿挑葫芦时候欢欢喜喜的脸,他蓦地又闭上了眼。
“以后逛街就只待表哥不带吉祥,表哥可比吉祥有眼力劲儿多了。”
“只要囡囡有需要,我就随叫随到。”
真的好想小孩儿啊。
好想什么都不管不顾这就追出城去,跟着小孩儿上五台山。
鹿知山深深地呼了几口气,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被褥里,一夜没睡的人,这时候才昏昏睡
去。
鹿知山这一觉睡得很沉,等再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他没动,就躺在床上,双目放空。
不知小孩儿现在到哪儿了,不知道新做的糕点合不合小孩儿胃口,不知道这一日的舟车劳顿,小孩儿累不累,也不知道小孩儿又有没有偷偷哭。
鹿知山满脑子都是小孩儿,他对着一室的空寂,狠狠地想小孩儿。
小孩儿在人前很规矩,话不多,总喜欢低着头,躲避与人的对视,这是小孩儿的性格使然,小孩儿生来缺失父爱,母亲又无力保护她,底下还有个需要她照顾的弟弟,所以小孩儿很懂事儿,不哭不闹乖得很,这么乖巧懂事儿的小孩儿才五岁就被送到了异国他乡做了质子,所以小孩儿就更加懂事儿,更加乖巧了,这种懂事儿和乖巧是被迫的选择,也是出于恐惧出于无奈也出于自卑。
谁不想做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呢?又是在合该惹人疼的年岁,但是小孩儿却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个疏远的良太妃,还有被毒死的香嬷嬷。
鹿知山想象着小孩儿独自一人面对香嬷嬷的尸身时候是个什么模样,小孩儿是个什么表情,他心疼得都喘不过气儿来了,为什么那个时候他不在小孩儿身边,把她保护得密不透风?
他内疚、后悔,更心疼,除了现在更加倍的疼她爱她,却再不能弥补小孩儿心头的那道深深的伤。
他不喜欢小孩儿人前规规矩矩、怯怯懦懦的模样,他希望小孩儿没有自卑没有阴影,只有快乐,只有甜蜜,不管在谁面前都能挺着小胸脯,都能趾高气扬,甚至蛮横跋扈,他想把小孩儿宠得没个正行,横的像只螃蟹。
可就是这么战战兢兢、踽踽独行活了十多年的小孩儿,就是这个不管对谁都带着戒心的小孩儿,竟会毫无保留地对自己敞开一颗心,毫不设防,绝无犹疑。
何其珍贵。<!--r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