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知岳早就能下床了,只是却仍不愿意出门,这些天也没有上朝,始终窝在王府里头,人也总是恹恹的。
他觉得自己实在丢人现眼。
这不单单是因为自己被鹿知山给下令杖责了。
比起其他皇子,他可谓是劣迹斑斑。
从私藏兵刃,到猎场被刺,又到恭郡王暴毙,不管他做没做过,桩桩件件都和他脱不开关系,实在丢人现眼,但是说到底这些事儿都是宫中隐秘,父皇也都替他瞒了下来,后来母后、太后接连殡天,父皇可怜他,才让他做了这怀亲王,然后这一次又因为阮新怀的这档子事儿,而且这一次父皇没办法替他隐瞒了,他的面子里子丢得哪儿哪儿都是,如今他门儿都不愿出,却还觉得王府里头的下人也都暗暗嘲笑他,所以,他又把下人都轰到了前院去,他一个人待在后院,大半天了,一壶茶从热到冷,他都没喝一口,他怔怔地盯着窗外的枯枝看,似是察觉不到自己嘴唇的干裂,也察觉不到天都擦黑了。
他只是觉得今年的冬天怎么这么冷,这么长,明明都二月天儿了,却还冷得人牙碜。
“王爷。”侍卫小心翼翼地走进了,从前院到后院,这座王府都阴沉沉的,没有一丝烟火气,这时候面对着死寂的鹿知岳,他的心就更加忐忑起来了。
“王爷?”见鹿知岳没有反应,侍卫只得又硬着头皮叫了一声。
“什么事儿?”鹿知岳这才回过什么来,看向侍卫。
侍卫发现鹿知岳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他忙得垂下了眼,躬身道:“王爷,万岁爷刚刚下令赦宁亲王出宗人府了。”
“哦,”鹿知岳讷讷地点点头,“这么快。”
“左相和右相还有几部尚书,日日早朝都为宁亲王求情,万岁爷也不能不顾及他们的颜面,”侍卫小心翼翼地措辞,顿了顿,又道,“听说听说户部徐尚书也为宁亲王求情来着。”
“徐青舟?”鹿知岳沉声道。
“正是徐青舟,”侍卫忙得蹙眉道,“那徐青舟可是徐氏一门的子弟,怎么会背着胡王爷站在怀亲王一边儿呢?”
“他除了姓徐之外,哪里又跟徐氏沾边儿了?”鹿知岳淡淡道,“人家心思活泛着呢,怎么愿意投在我这个臭名昭著的王爷门下?”
“王爷您多虑了,万岁爷很是记挂您呢,万岁爷进来抱病,还不是派了赵公公过来瞧了您两趟?可见万岁爷多看重您,”侍卫忙劝慰道,一边又含笑道,“对了王爷,万岁爷虽然赦了宁亲王出宗人府,但是却下旨降他为宁郡王,不仅下令禁足宁郡王三个月,还让御林军接管了宁郡王府呢,可见万岁爷有多厌恶他。”
“就算万岁爷再厌恶他,也不管我什么事儿了,”鹿知岳淡淡道,端起桌上的玉瓷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冰凉的茶水又将茶杯放了回去,“这一冬,折了一个宁亲王,赔进了
一个怀亲王,如今就属惠郡王最得意了。”
“王爷,您也别太多想了,众臣虽然对您有些有些微词,但是架不住万岁爷看重您啊,”侍卫硬着头皮道,“再说了,那惠郡王的母妃犯得可是大罪,有那么个母妃在,惠郡王再得意,万岁爷也绝对不会对他上心。”
鹿知岳定定地盯着那柔和又冰冷的玉瓷,缓声道:“有丽妃在,他自然是做不了太子,但若是没了丽妃呢?”
侍卫一怔:“王爷,您的意思是”
鹿知岳摇了摇头,示意让他住嘴,那侍卫忙得闭上了嘴,鹿知山又摆了摆手,那侍卫只得躬身退下了。
鹿知岳手指蘸了茶水,在檀木桌上工工整整地写了一个“惠”字。
分人以财谓之惠。
心省恤人谓之惠。
他怎么从前就没有想到呢?
嘉盛二十八年二月中旬
早朝之上,左相段增进言,万岁龙体虽盛,但国本却不能不早立,一众朝臣附议。
嘉盛二十八年三月初三
春猎。
万岁爷猎场一展雄风,斩获颇丰,只是甫一回宫就又病倒了。
太和殿。
鹿明巍昏睡着,秦律匆匆赶来,赵如海忙得拉着他来到龙床前,秦律忙得跪下给鹿明巍诊脉,赵如海一脸焦急站在一边,甫一见秦律起身,他忙得小声问道:“万岁爷怎么样了?”<!--r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