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也没再说什么,当下放了猪油下去,用葱姜蒜、花椒、辣椒面炝了锅,然后放了肉丝进去翻炒,再朝里头添了水,然后盖上了锅盖。
忙活完了这些,吉祥有点儿无措地站在灶台前,她甚少有和宋桐独处的机会,尤其还是在这样寂静的深夜,她有点儿忸怩,头都抬不起了来,在原地杵了一会儿之后,她默默地把事先准备好的面条还有青菜放在了灶台边,然后,她就又无措地站着了。
“过来,”宋桐指了指身边的小板凳,对吉祥道,“过来烤烤火。”
“哦。”吉祥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宋桐身边,又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
宋桐瞧着那双红肿不堪的手,心里讷讷的难受,吉祥从前可是穆南枝身边一等一的红人,虽说是个侍婢,但是过得却是寻常贵人都过不上的金贵日子,宋桐记得就在几个月前,还在回北狄的途中,吉祥的手还是那样柔白细腻,当时他们被困在暴风雪里,这双白玉似的手成日地为他们父子烹茶做饭,他当时心里还觉得甚是不忍,可是这时候,这双手又红又肿,显然是被冻疮折腾得够呛,甚至左手小指上的冻疮还裂开了口,上面结了一层淡黄色的痂。
她从前一定没有生冻疮的经验吧?所以甫一到了北狄就生了这许多冻疮。
是了,她从前是随着皇后娘娘住在宫里的,那般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又怎么可能会生冻疮呢?
吉祥意识到宋桐一直在看自己的手,忙得就把手收了回去,心里甚是泄气,这瞧见了她这么一双烂乎乎的手,宋桐肯定觉得特别恶心吧?一会子宋桐怕是都不愿意吃她做的这锅面了吧?
谁想,宋桐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吉祥登时就惊得双目圆瞪,一颗心都蹦到了嗓子眼儿:“哥!哥!”
“过来,烤烤手。”宋桐轻声道,一边握着吉祥的手,朝灶门前送了送,他能感受到自己手里的那双手颤抖的厉害,他知道吉祥一定心悸得厉害,可是,他没有放开吉祥的手,他没再说话,吉祥也没有开口,渐渐地,那双手不再颤抖了,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交握着双手,坐在这热乎乎亮堂堂的灶火前。
“吉祥,人人都说傻人有傻福,但是我不信,”半晌,宋
桐缓声开了口,一边放开了吉祥的手,一边对着那跳动的火苗沉声道,“所以吉祥,你要聪明点儿,别犯傻。”
吉祥看着自己孤零零的手,鼻头陡然一酸,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一点儿颤了,还带着点儿倔:“你你管不着。”
宋桐眉头拧着看向她:“我是你哥!”
“也不过就是个挂名的!”吉祥梗着脖子道,似是个被激怒了的小公鸡似的,话一出口,她又有些后悔,默默地别过了头,半晌,她听着宋桐轻轻地叹息了一口,一时间,她的眼睛都模糊了。
是啊,她傻。
她自以为是小心翼翼的傻,是不被人察觉的傻,是自己午夜梦回时、偷偷摸摸咂摸滋味的傻,谁想人家一早就看出来了,兴许还在心里一直嫌弃着她。
她觉得实在难过、委屈又火大,可是听到锅里传来咕嘟嘟的水烧开的声音,她又默默地站起来,把面条给下了锅,一边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捞着。
宋桐看着吉祥被火光照亮的半边脸,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和紧绷的唇角,到底还是把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面条七八分熟的时候,吉祥把青菜下了锅,然后一边取了面碗过来,一边闷闷地对宋桐道:“行了,不用烧火了。”
宋桐丢开了手里的干草,又把灶里的火给拍灭了,然后起了身去洗手,一转身,吉祥已经盛好了面,只是吉祥显然心情不大好,也没有找什么喜庆的豆红釉瓷碗,不过是随手寻摸的一个白瓷碗,面条肉丝青菜叶稀里糊涂地盛了一大碗,朝灶台上一放,扭头就出了厨房。
“吉祥!”宋桐拧着眉道。
吉祥没理他,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房。
宋桐无奈地摇摇头,也没有再回偏殿,直接蹲在灶台边,把一大碗烂乎乎的炝锅面呼噜噜地都吃下了肚。
天定二年四月初十
大荔。
万岁爷亲阅殿试考卷,钦点第一甲状元、榜眼、探花人选,及二甲前七。
其中,右相女婿郑作阳高中状元,丁府嫡子丁麒麟为榜眼。
翌日,吏部下诏,提郑作阳为从六品翰林院修撰、丁麒麟为正七品内阁典籍。<!--r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