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桐也一声不响地看着,他松开了手,默默地站在吉祥的身后,也和她一道看着那副寒梅图。
这地方原本挂着的并不是白氏的画作,而是一副宋桐临摹的一副十分满意的兰亭序,白氏的确是喜文好墨,但到底也只停留在喜好的阶段,一个地地道道的北狄人想要习得一手好丹青何其容易?白氏也是在嫁给宋桐之后,才随着宋桐学起来的,经年累积下来,也算是积有小乘,但是在宋桐看来,白氏的画作也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可是白氏心气高,这些年一直没停过笔,只是画一幅毁一副,总觉得不满意,这一幅是她生前的绝笔,因为画完这幅画的那天晚上,她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办完丧事之后,宋桐就把这幅寒梅图给亲手装裱,挂在了书房里。
此时此刻,对着那画上红得刺目的点点红梅,吉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吉祥原本紧绷的身子,蓦地就松垮了下来,眼看着就要跌跤,宋桐忙得上前扶了一把,吉祥却默默甩开了他的手,再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已经平静得骇人了:“时候不早了,兄长早歇着吧,吉祥告退。”
“吉祥”宋桐瞧着她这般模样,蓦地就拧住了眉,他想对着吉祥说点儿什么,但是他又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他一早就知道自己是个怯懦无能惹人厌的酸腐读书人,这半年来,他沉浸在对亡妻的深切思念里,只恨不能随白氏去了,但是他却不能,不单单是因为有上有老父下有稚子,人人都道宋大人情长,其实他却深知自己的畏惧和自私。
他不想死,他想活着,即便是带着对白氏的深切的内疚,他仍旧想活着,他安慰自己人之畏死在所难免,即便他从前对“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么一说甚是不屑。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目光在吉祥的身上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
可是,他为什么越来越不愿进这间书房、面对那副猩红的寒梅图呢?
他比自己想象的更加自私、更加卑鄙,也更加平凡怯懦。
他一边沉湎在对亡妻的无尽思念里,一边却又盼着这年的寒冬早日离去,他从来都没有想今年这般热切地盼望着暖春的到来。
“宋桐,什么都别说了,我已经很难堪了,”吉祥忽然转过身来,平静无波的眼睛看着她,一如两人初见,又似是大彻大悟后的冷寂,她干涩的嘴唇动了动,将后半句话轻轻吐出,“别让我更难堪了。”
宋桐一窒,对着吉祥一脸的平静冷漠,他再说不出什么来了,他不敢再看那双眼睛,他默默地低下了头。
“从明儿起,我会努力做好宋府的大小姐,不会丢你和爹的脸,”顿了顿,吉祥又轻轻唤道,“宋桐。”
那声音很温柔,带着点儿期待也带着忧伤。
“啊?”宋桐抬起头看向吉祥,这一刻,面对着红梅之下的吉祥,他心乱又迷茫。
“没什么。”吉祥牵了牵唇,然后转身出了门。
是的,真的没什么。
只是自明天起,我这个宋府大小姐就再没有机会、再没有立场这样叫你的名讳了。
曲曲折折的回廊里,吉祥默默地抹去眼角冰凉的泪。
天定二年五月中旬
青海将军府。
后花园。
天定二年五月中旬
是夜。
青海将军府。
后花园。
“今儿做得什么好吃的?”穆南山甫一批完了折子,就欢欢喜喜地来了后花园等在凉亭里,活像是个乖巧的小孩子,这时候瞧着春芽来了,小孩子欢欢喜喜地迎了上去。
自那一
日春芽给他做夜宵之后,两人就多了这份默契,每每这个时候,万籁俱寂了,两个人就偷偷摸摸地凑到一块儿吃宵夜,像是两个交好的玩伴,有好吃的好玩儿的总会第一时间想到彼此。
“做了糖耳朵、焦圈、驴打滚,还有”春芽瞧着穆南山进了凉亭,忙得打开了食盒,从里头端出一碟一碟精致的小食来,瞧着穆南山一脸的惊喜和期待,她笑得有点儿得意,一边从最低的一层,取出了一只大盘子,递到穆南山的面前,“还有你心心念念的驴肉火烧!”
“你还真会做这些啊?”穆南山实在是太惊喜了,“是不是酒没你不会做的?!”
<strong>auzw.com</strong> 他虽然在京师待不住,但是却着实喜欢京师的吃食,尤其是这驴肉火烧,简直是他的心头好啊,从前在京师的时候,他是日日都要吃的,自从来了青海就断了顿儿了,他做梦都能给馋醒,只是青海哪里吃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