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芙即将触碰到女孩的脸颊、或者说在她娇嫩的肌肤即将迎面撞上合金爪子时，劳拉猛地向后跳了一步，不仅避开了她的手，也避免了她血溅当场的惨剧。

洛芙缓缓敛起眼眸。

“我小时候也生活在实验室里，”她轻声说，“我出生的那个时刻，没有任何人时爱我的。”

整个房间静默了一瞬，呼吸声好像都消失了。

史蒂夫忽然意识到，这些话洛芙并不只是说给劳拉听，同时也在说给他听。

那大概是她在1945年的俱乐部门外，忽然丧失继续生活的渴望、想要消失的理由。

托尼愣了一下，忽然一拍史蒂夫的肩膀，扭头就离开了房间。

虽然他听听也没什么，毕竟他对洛芙的了解远不比她亲爹史蒂夫少，但他下意识觉得，接下来洛芙想要说的话……他一点都不想知道。

那绝不会是个梦幻的童话故事。

“我的母亲创造了我，我不是独生女，实际上在我之前还有十七个哥哥。她其实一开始是不想造我的，但是单纯在模拟子宫里看胚胎生长太无趣了，所以她把我放进了她的子宫里，亲自把我生了出来。”

“但是继承了爸爸基因的孩子，无一例外都长得很小很虚弱。”

史蒂夫的嘴角几不可闻地抽了抽。

“我爸爸依靠一种血清变成了全美国的英雄，也变成了母亲迷恋的对象，她拿到了那种血清样本并且迅速研究出了血清的完全版。母亲真的是非常厉害的研究员，但她太过自信，以至于还没有进行任何模拟实验，就将血清注入到我哥哥们的身体里。”

“那个时候我只有六岁，母亲告诉了我仪器的操作方法，让我记录数据，我的哥哥们就一个接一个地揉过我的脑袋，然后带着笑容进入培养槽中。明明参与实验的是他们，他们却在安慰那时惴惴不安的我，说一定会没事的，说他们爱我。”

“再然后……”

洛芙的声音顿了顿。

劳拉仍旧握紧拳头全身紧绷地看着她，但明显就在很认真地听她说。

罗根则是若有所思地看了身旁专注的金发男人一眼。

“然后他们都变异了。”

史蒂夫忽然意识到和她一墙之隔的女孩正在颤抖着，他上前一步靠近了透明墙，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血压上升、肌肉萎缩、内脏衰竭……然后失去意识失去生命体征彻底死亡。”

她的声音顿了顿。

“第一个哥哥死去之后，母亲把一桶酸液注入了培养槽，我看着他的身体一点一点融化消失不见，最后完全融入液体被排入下水道里，大概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坏掉了。”

失去了名为“感情”的组成部分。

变成了一个反社会的精神障碍患者。

“接下来的尸体处理工作都是我来做的，我一个接一个地抹消了他们短暂的存在痕迹，把人生不过六七年的男孩的遗骸丢进下水道，任他们被所有人遗忘，包括我自己。”

她看见，对面小女孩的眼圈红了。

“后来母亲的精神状况似乎变得更加糟糕，她彻底疯掉了。”

“母亲终于放弃了实验，那个时候还有八个哥哥活着，虽然是在营养液中苟延残喘，但他们还活着，也许那时送他们去医院的话，现在他们也能生活在阳光下……但母亲说杀了他们，说我是独一无二的，说杀掉他们，然后我们回家

。”

“我就按照她的要求去做了。”

“其实很简单的，只要按下一个按钮，他们的身体就会被压力搅碎，我没有任何犹豫地按了下去，血和碎肉瞬间就染红了整个容器，但我竟然没有任何悲伤的感觉。”

“那之后，母亲才将我第一次带出了实验室，她烧掉了实验室，毁掉了所有资料，然后给我洗了脑——再然后她忽然性情大变，决心要做一个好母亲，带着我搬到了正常人生活的地方——”也就是帕克家的隔壁。

“但实际上，那次洗脑根本没有洗掉我的记忆，反而让我记得更加深刻。”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生活了几年，终于开始抑制不住地拆卸东西，在垃圾桶里放火，虐|待动物，直到最后越过界线杀了人。”她冷静地说着，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我毫不犹豫地杀掉了一个想要猥|亵我的变态，并且捅了他十几刀。”

“而那之后，母亲温柔地摸着我的头发，对我说，我是一个反社会的怪物，我和那些死在玻璃槽里化成血水的哥哥们一样，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证明她的实验失败之外，我没有任何的价值。但即便如此，她也爱我，因为我是她和她永远触及不到的爸爸的孩子。”

劳拉的刀刃终于缓缓收了回去。

但她仍旧看着洛芙，似乎在期待洛芙说出她期待中的话。

“你知道吗，后来我找到了我爸爸，不，确切的说是他找到了我。”

洛芙下意识地偏过头看了一眼玻璃外的史蒂夫。

“他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变成一个反社会，他只知道我是在实验室里被造出来的怪物，知道我杀过人，知道我有精神病，知道我本不应该存在……但他说，我不是怪物，我是他的女儿，他很抱歉在我出生的时候没有给我祝福，他想祝福我永远幸福快乐。”

“他说他爱我。”

“所以我曾经也许是个怪物，但现在不再是了。”

“我爸爸是全世界的英雄，他救了很多人，而且未来也许会救下更多人，无数人赞颂他，以他为偶像，以他为梦想，但那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他拯救了我。”

“他是我的英雄。”

“他告诉我我值得更好的，我应该像普通的女孩一样活下去，上学、工作、恋爱、结婚，而他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给我想要的一切，会保护我直到他老去再也无法动弹。”

身后的门忽然打开，史蒂夫大步走了进来，停在她身后。而劳拉并没有反应，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范的举动。

“罗根将会做同样的事，虽然他看起来不太靠谱，但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罗根撇了撇嘴。

“你知道的，劳拉，他是你爸爸，他爱你，他会保护你，你再也不用去经历那些糟糕的事情，再也不用回到实验室去，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你可以像其他人一样伴随着祝福长大。”

她在说给劳拉听，也在说给自己听。

最后，她说：“我也会与你同在。”

透明墙外的罗根终于把一直叼着的雪茄随手一扔，和墙那边的娇小女孩对上了视线，女孩虽然看起来还是有点不高兴，但已然收敛了所有的锋芒，脸颊甚至泛起了些微的红晕。

史蒂夫弯腰将他的小姑娘抱了起来，低头吻在了她的额头上，目光无比温柔。

“很抱歉在你经历那些的时候不在你身边。”

他的每句话都是真心实意。

“我爱你，我的女孩，永远都是。”

于是她也灿烂地笑了起来。

“我也爱你，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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