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后,稻香村外。
踩上龟裂的土地,看着面前尽是哀草枯树,稻香衰败之景,笛音抱紧双刀有点不知所措。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狼烟,淡淡的血腥味与其混合在一起,一下又一下冲击着她的所有感官。胃里开始翻腾,可她还不好意思做出什么干呕的动作,因为身边的少年冷静到了极点。
“你不必跟着,我们两个人去就好了。”莫雨声音没有一丝波澜,理所当然地就像他们只是去偷个鸡蛋,塞进口袋里就万事大吉。
“你确定么?”听王遗风的语气似乎是在嗤笑少年的不自量力。
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笛音并不认为只有她和莫雨能成功杀进村里找到毛毛。
“啰嗦。”莫雨头也不回抬腿就走,笛音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但在两人还没有离开多远之时,王遗风突然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响在耳边。
“做个约定吧莫雨。”
莫雨止住脚步。
“若是你们能独自将人救出来我便不再提任何有关恶人谷之事,甚至教予你我毕生所学。”他停了停,继续说道,“但若是你们失败了……你便随我去恶人谷,成为我的弟子,如何?”
“……”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笛音默默地想,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雪魔王遗风会如此看重莫雨,但听起来只要王遗风在莫雨应该就能冰清玉洁(?)地出稻香村喽。
啊,这么说来还是自己的人身安全比较成问题……
莫雨冷笑两声:“说白了还是想要拖我入谷,随便你,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你出手帮我的。”
如果不是因为情况不合适笛音都要为莫雨此时的豪情壮志拍手了。
王遗风没再说话,安静地当他的美男子。
“笛音。”莫雨突然出声叫她。
“啊?”
“你真的,确定要跟我去?”
大约是知道这次没准有来无回,莫雨的表情格外严肃。这让笛音莫名想到,似乎很多年前,少年在面对几个八角寨强盗时也是这样,他一个人站在最前方,双目微红,回头跟自己和毛毛说——跑。
如果不是因为笛音自己不爽于承认莫雨比她大一两岁,恐怕在其身后跟着叫小雨哥哥的就不知一人了吧。因为少年无论何时的所作所为都真的像个大哥一样,站在其他人面前,不曾退后过一步。
“当然。”笛音笑笑,“我也很想找到毛毛。”
莫雨握了握拳,淡淡地说:“那便走吧。”
可是当沿着这条曲曲折折的土路走出去挺远,大概能看到稻香村附近的竹林时,笛音稍稍回头,却发现一身青白的王遗风依旧站在那棵枯藤缠绕的死树之下,未曾移动过一步。
悲风鼓动着他的袍袖,黄沙从他身前旋转着飞舞而过,笛音朦胧中看不清他究竟在看向哪里,也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有时候这个武功高深莫测的男人比陆危楼还要让人琢磨不透。或许他所做的一切是想要渡世济民,也或许他只愿于丝竹乱耳之中当一名隐者,谁知道呢,那张漠不关心的脸下究竟包含着多少东西。
笛音耸耸肩,抬腿跟上莫雨的脚步,终已不顾。
———————流光囚影———————
身穿厚重铁甲的男人正对着自己刻木雕,而隐身在其身前的笛音已经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一切了。
没错,她跟莫雨气势汹汹地杀到稻香村附近,结果只在黄土路上发现了一个两个稀少到不可思议的士兵。这点敌人实在是不太够塞牙缝,每次笛音来个
暗尘弥散隐身到一个的身后手起刀落对方就没声了,回过头来的时候莫雨脚边正安安静静躺着另一个,而他本人也早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发呆。
手上沾了点血不是自然的么。笛音一甩弯刀,刀尖上的液体随之溅落。
“总觉得也太简单了。”她不明所以地向稻香村的方向望去,“不会是王谷主提前将这一路的敌人解决了吧。”
莫雨摇头:“他从不做多余之事。”
“其实我觉得他这么拐弯抹角地拉拢你就已经很多余了好么。”笛音潜移默化地开启了吐槽加作死模式,“要是我直接打昏了带走,什么人口贩卖什么侵犯人权统统滚蛋,等到了恶人谷,找个小媳妇把事给办了,到时候连孩子都有了你想走都觉得不合适。”
“……”
“……笛音。”
“啊?”
“你回头。”
“卧槽你别用王谷主吓我,我胆小。”
“不是。”莫雨扶额,“是你身后有敌人。”
“诶?”
莫雨突然动了,玄青色的内力源源不断地在其右手上汇聚,形成一个直径半米的漩涡。笛音只感觉到身边一阵疾风掠过,模糊不清的残影闪过自己的视线,接着就听到身后传来心惊胆战的惨叫声。
本着偷袭得手的男人被莫雨一掌掀翻在地,一片尘土飞扬。男人的胸口由于少年的力量而微微塌陷,四肢因为毒素侵入呈现一种不正常的乌青色,他嘴巴张开,血液从里面慢慢流出。
一击毙命?
笛音凑过去看了看:“你什么时候学会这招的,好像都没见你用过。”
“之前看雪魔用过,看了就记住了。”莫雨一脸轻松地甩手,好像刚才杀了人的根本不是他一样。
“我好像明白雪魔为什么点名要你了。”笛音沉重地说,“所以说天赋真的是一种坑祖宗的东西。”
“你什么时候说话能经过脑子?你们西域人都这样么?”
笛音冷笑:“像我这样三观正直思想红苗的好姑娘大漠已经很少了,我可是我们教主公认的吉祥物。”
“是有辱门风才对吧。”莫雨叹气。
后面的路要难走挺多,两人接连干翻敌方两个大本营,一路风雨无阻地杀到稻香村时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她抬头仰望稻香村大约几仗高的村门,闻到不太刺鼻的烟味,听见身旁少年握紧拳头的声音,突然想起不靠谱师兄的一句话:
时间的作用,就是将那些我们不想改变却又面目全非的事毫无征兆地,呈现在眼前。
现在想来,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