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姓是怎么回事?
在赌场工作的韩国人大多是姑娘,而来这里工作的印度人大多是小伙子。我接触过的培训经理和营运经理中,就有好几个是印度裔。
我对印度的种姓制度一直很好奇,想找个人来问问。但首先,我得确保那人是印度裔。因为赌场里也有中东人,他们看起来长得很一样。所以每当监管区有印度或中东荷官时,我都会假装闲聊地问他们是从哪里来的。这样做的效率不太高,因为当我问”where are you from?”时,他们很可能给出个稀奇古怪的家乡地名。不过,我还是通过努力,掌握了哪几个荷官是确凿无疑地,刚从印度过来的。
第二个问题是,我不知道种姓算不算敏感话题,我当然可以说自己毫无恶意,但在公司规章里,“被冒犯”和“被歧视”、“被骚扰”一样,只取决于被冒犯、歧视、骚扰的人的主观感受。也就是说,只要他们觉得“我被冒犯”了,就可以去向经理投诉。所以我在问的时候,要非常的小心。
我非常小心地挑了个夜深人静,没什么玩家的时候,不经意地走到一个看起来面善的,叫阿里的印度荷官身边,从当时很火爆的“摔跤吧爸爸”起头,跟他闲聊。他果然看过这电影,还兴致勃勃地给我推荐了另一部“PK”。我当时想,“PK是什么(后来知道了是‘我的个神啊’)”。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借这个机会开始切入主题。为了不惹麻烦,我在“I h**<B>”前后用了三个挡箭牌——”Just for curiosity”, “No offence”和”Please stopif you don’t wantdiscuss it”。阿里见我说得那么郑重,忙说没关系没关系,什么问题你说吧。
我张开嘴,忽然意识到——我不知道“种姓”用英语怎么说!我试着用了“我听说在印度有四个不同的level”,“四个class”,“四个category”……他都用茫然的眼神看着我,我也用挣扎的眼神看着他。后来他忽然显出领悟了的样子,说,“啊我知道了,你是说种族吧?”我说“啊?”
然后他开始解释,说不是不同地位,是信奉的神不一样。而且也不止四个,有很多很多个。他说到这里时我开始觉得有点不对了,当他说到,“你见过有些男人头上盘着个大头巾吗,那个是锡克族,他们……”——我终于确定了我们正在鸡同鸭讲。
到了休息时,我去把“种姓”的英语“Caste”查了出来,还把婆罗门,刹帝利的英文抄在旁边(那几个词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怎么读),再去给阿里看时,他终于明白了,然后解释说这个东西在印度已经废除了。可能在偏僻的农村还有影响力,但城市里已经根本不管这些了,也不会有低种姓不能上学,不能做什么工作这样的限制。至少他自己从没见过因为不同种姓而区别对待的事。
我乘机问,“那你属于哪个种姓呢?”我预计着他不说,或者说四个种姓中的一个。但他回答了我一个古怪的单词,然后解释说,自己不属于这四个种姓,而是另属于一个吃素的小种姓。我追问了一句,“所以你只吃素?”他愣了半天,最后笑嘻嘻地说,“其实都已经不在国内了,吃不吃素的也不是那么要紧了,是吧。”跟着又补充说,“不过,我父母还是只吃素的。”
后来,我把阿里说的话告诉朋友群的人,不过他们大部分都不信,说,“他是
印度人啊,肯定会把自己国家往好了说”。好吧……好在我现在工作的地方印度人更多,也许我还有机会继续去搞清楚这个问题。
了不起的韦德
虽然这是家北美赌场,但一线员工里的西人却很少。保安里有不少西人男性,个个人高马大,站出去不能打也能看。其他的,无论是桌游,老虎机,还是客服,都是亚裔员工居多。除了因为赌场位于华语区外,还有个原因,我想,是因为当地西人有语言和人际关系优势,他们能更容易地找到销售和文员这样的日常职位,所以不愿意接受昼夜颠倒的赌场工作。
而且,很多赌客输了钱容易脾气大,亚裔的性格相对平和,遇到难缠的客人肯虚与委蛇地应付,而新移民珍惜工作机会,也愿意委屈求全。换成当地人,到哪里打工不是打,何必在这里看人脸色。之前提到的两个,因为和客人吵架,当场辞职不干的;和在桌上点着客人的鼻子一个个“fuck”过去的,都是年轻的西人。
而从另一方面说,那些能坚持在赌场工作几十年的西人,可能就是真心热爱这份工作了。韦德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是我见过的,服务精神最好的荷官。不止是这样,应该说,在我见过的所有员工中,没人比他更努力,更有服务精神的了。
他是个六十多岁的白人老头子,圆脸,秃顶,大胡子。我在赌场工作的第五年,他进来做一名荷官。他永远是笑眯眯的,每天从上桌开始,大声报牌面,报筹码数,和桌上每个客人谈笑风生,这样声音洪亮神完气足地八小时,一直保持到下班。而每一天,他桌上的小费是也格外的丰厚。但我们的小费是所有人平分的,他这样做并不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利益。
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在试用期,所以那么努力表现,还想,用不着的,这里从来没人会不过试用期的。但并不是这样,从他加入,到我离开,他的表现始终不变,一直是那么热情赤诚,精神焕发。
直到有一次我跟韦德聊起来,才知道他以前在其他省份的赌场当经理,搬到这里后闲不住,换了个赌场继续发光发热。我心想这就对了,这样的人要是不当经理,我都不能答应。
我有时会有嫉妒心,比如如果和我同期的同事升了职而我还留在原地,我会心里泛酸,但如果那人是韦德,我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决不会有那种感觉,只会真心地祝贺他,因为他每天在做的事,是我知道自己绝对做不到和坚持不下来的。
后来我跟韦德更熟了些,知道他是一个人搬来这个省,女儿还在外省工作,每天和他一通电话。他在市中心租了房,租金比我当时租的房子贵一倍。但他觉得很值得,因为“太方便了!”他说我把车都卖了,到超市,步行五分钟;到银行,步行10分钟;到公司,搭个天车,二十分钟。
他虽然在赌场当荷官,但并不打算申请升职当主管,倒是申请过公司里一个“优质服务培训师”的职位。那个职位需要推荐信。我和其他几个主管都很认真地给他写了推荐,并衷心祝愿他成功。那次他没能选上,和我们说起来时有点失望,但也只是耸耸肩,还是一样的每天大声向客人问好,和他们有说有笑。我们看着这些,每个人都觉得,只要他还想要那个职位,总有一天他是会拿到的。但他的目标并不只是那个职位,他的最终目的,据他自己说,是开一个自己的培训公司,培训各个行业的雇员怎么提供优质服务。他为此去听过很多讲座,还参加了不少辅导班。
除了把大量时间花在自己热爱的,想要开展的事业上以外,他还有很多爱好,比如打高尔夫,钓鱼,还有参加拍摄独立小电影。他有个朋友是个导演,经常邀他去拍片,当不要钱的演员。在最近拍摄的那部里,他饰演的是一个吸血鬼的教父。
我听韦德兴
致勃勃地描述着自己是怎么扮演那个角色的,心想,一个人是不是每天要有三十六个小时,才够时间做那么多事啊??如果可以,我很希望自己到了他那个年纪时,也能保持着这样的好奇心和探索欲。但实际情况是,像他那样的精力旺盛和热爱生活,即使是在现在,我都是没法做到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