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白首也不相离弃

骆寒久居塞外，以化外之人自诩。脑袋里就没有什么条条框框的伦理人常，他觉得萧衍很好，他和萧衍待一起就觉得舒服。他在大漠三年，心里萌芽的朦胧感情一点一点成长，时不时得就想起萧衍那双澄澈如秋水般带着清凛的眼眸。

这就是喜欢。

热烈炙热的感情，其实并不可怕，悄无声息的才是最可怕的。两个人的感情如果轰轰烈烈，不见得能够长久，干柴烈火，燃烧得越旺，化为灰烬的速度也就越快。但细水长流的平淡，爱意慢慢爬上心头，等回过神来，却是斩不断，截不住了。

易敛听闻骆寒来了，出来相见时，就看见了这两个人相对而立，彼此相望。明明两人都是一脸平静，可是其中流露出的气氛却是说不出的温情。

易敛沉默了。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抱负是出入世才能做到的，机关权力，谋划争夺，才是他的世界。而骆寒和萧衍是出世之人，能陪他们走下去的，只有彼此。无论是人生的目标，武道的追求，还是性子脾气，这两人契合而默契，他们都很好懂，所以一眼便明白了彼此。

真真的一见钟情，也只有他们这样如此纯粹的人身上才能出现吧……并非一时的迷恋，而是一眼就知道了你能给我想要的，我能给你想要的。

“阿寒，你来了？”

易敛微笑地看着骆寒，笑容里有些欣慰，又有些不舍。他知道，骆寒是他此生最珍重的朋友，而现在，这个朋友心里有了比自己还重要的人，难免有些不舒服。

萧衍向易敛微微颔首，漫不经心中流露出一丝痞气：“等杯子送完了，就和我再打一架吧。”

“好。”骆寒简洁明了地答应了。

萧衍把刀挂回腰间，转身就走。他把时间让给了易敛。萧衍能够理解骆寒，萧衍自己前世的朋友就是如同兄弟家人一般的存在，若是他的朋友有需要，萧衍亦能为了他们做很多事。但是朋友只能陪你走一段路，之后的路，只有一个人可以陪你一直走下去。

不急，他们还有很多时间，萧衍可没有闲工夫吃醋，不是他大方，而是他看得透彻，而骆寒又如此坦荡。他们之间的一切清楚又明了。

“喝酒了？”萧衍听见后面的脚步声，没有回头，依旧仰望星空。

骆寒慢慢走到距离萧衍三步之处停下了脚步，轻声应了一声：“恩。”

萧衍喃喃道：“三年一相见，动如参与商……”他这句感慨倒是不知道是在感慨骆寒和易敛，还是在感慨他自己。

骆寒知道，萧衍一定也有这样的见不到面的朋友。但他却没有询问，这些与他并不相干。

“阿寒，”萧衍回头一笑，酒窝浅浅，露出几分腼腆，他停了一下，看着骆寒露出问询的疑惑之色，改口道，“不过……突然想叫叫你而已，没什么事……”

骆寒神色不变地点了下头。

“那么，可以出剑了。”萧衍变脸变得很快，他甚至不需要调整的时间，想到了就开始，他也一向如此，“我一直很期待。”

骆寒凝视着萧衍的眼睛，他看见了萧衍的战意，凛然的压迫直接向他逼来。

快、险、奇。

如此的距离，三步。

从来没人会离骆寒如此距离，还有自信让骆寒出剑的。不过，萧衍敢。

刀与剑一触即分。

十梦浮生第三梦，

梦回吹角连营矣。

无论骆寒从哪种方向出招，萧衍全部接了下来。这只守不攻的态度，和萧衍之前的风格不同，却依旧充满了一往无前的

气势。

萧衍的刀法充满了孤绝的感觉。好似“虽千万人，吾往矣”。

无论骆寒的剑招如何奇险，都没有办法突破他的防线。

这一次的比斗的确充满了奇怪的感觉。这也是没有第三个人旁观，连易敛也很是识趣地把时间让给了萧衍和骆寒，若是有第三个人在一边看着，只怕会无语凝噎。

刚者，孤绝，刀刃凛凛，却只做守态，萧衍没有急于强攻。

柔者，险峻，剑光湛湛，一心突破，骆寒的险招在这种情况下失去了最大的优势。

骆寒的剑法固然惊艳，萧衍却干脆以不变应万变。这已经算是颇为无赖的打法了。

只要一个破绽，刀势一转，侧面斜斜劈来，心悦君兮君不知。这一招应了那“君不知”三个字，当真快而迅猛，却全无痕迹。

“我输了。”

骆寒认输地也很干脆。他并非是一个输不起的人。

萧衍眨巴眨巴眼睛，笑道：“看来我说得没错，你还是输了。”

骆寒不觉得这有什么丢脸的，挑眉淡然道：“下次再来。”

“恩。不急，我想我们有很长的时间，慢慢来。”萧衍把刀收回刀鞘，“现在要讨论的问题其实应该是……”

骆寒疑惑不解地看向萧衍，这时的他又如同懵懂的少年，看着有几分可爱：“是什么？”

“这一次，我和你一起走。当然要好好规划一下啊！”

萧衍理所当然的话语，让骆寒也愣了一下。

萧衍的情况很是特殊，他属于江船九姓，不能如同易敛一般入世，容易招惹帝王猜忌。但是他也没有必要和骆寒远走塞外。骆寒甚至以为，他和萧衍虽然交心，但也恐怕见不了几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