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听得一声冷笑:“金和尚,老实话,你这次赶来到底是应何人之召而来?来意何为?供出来免你一死。”
金和尚哈哈一笑:“我嘛,来就是为这趟镖;何人相召嘛,却说不得,不能说!”
说着,他忽一跳而起,一拳向桌边一个戴斗笠那人打去,叫道:“老子耍了半天,你小子也下来耍耍,老子这镖银且不劫了,先和你斗斗。”
桌边那人却站也不曾站起,随手一挡就化解了金和尚一招,只还了一招金和尚就被逼得只有自救。再一招,众人看都没看清,金和尚就已连退几步,胸口还一阵起伏。
金和尚也真是悍不畏死,叫道:“刘老儿帐下周飞索,果然厉害,名不虚传!”忽见一条人影直冲过来,连头撞向桌边那人胸口。
他这是攻乱之所必救,桌边那人手本已碰到金和尚脖子,无奈中只有反手迎在攻来的手掌上,却用另一手去拍金和尚的头。两人一碰之下都是一震。那出手相救的人便吐出一口血,但身手不停,拉着金和尚一退就是一丈,正好退到萧衍身边。
金和尚虽然脱险,但粗脖子上照样留下一抹紫痕,看去十分骇人。他喘气已有些困难。
桌边那人斗笠已经掀掉,露出一张国字脸,脸上一脸怒色,却气宇轩昂。刚才他虽间不容发击退二人,但胸口也被金和尚扫中,胸中一阵翻腾不止,冷冷道:“没想‘活木头’王兄也来了,几个江洋大盗倒是凑做了一路。”
金和尚望向出手相救那人,神色竟大为和善,道:“王木,你也敌不过这老小子,你这又是何苦?”
那个叫王木的年纪不大,一脸木然,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他抚胸道:“我……既然召你前来,自当生死与共。”
和尚叹道:“看来这镖银是劫不成了,不过,就算咱们死了他们也未见得就送得到地头。只是,只是,你说淮上那人目下如此紧急,咱们却帮不成他,做不成这件大事了。我和尚死了还不值什么,你死了那件大事有谁来做?”
萧衍听到此处,“淮上”二字,稍稍一怔。居然有人也想给易敛送银子啊……看来易敛在江湖上的名声不错嘛。
屋中气氛一触即发,忽听有人道:“周将军,请听我一言。”
周飞索一回头,却见说话的是两个老头子。那两人也不算太老,都满面风尘,毫不起眼。他两个坐在人堆里时和旁边诸人像没什么区别,就像滴水入海,全无特异。但一站起来就有了一种气势,叫人不敢小觑。
只见左边那个一抱拳:“老朽杜淮山。”
另一人欠欠身:“小老儿焦泗隐。”
周将军一皱眉,人的名、树的影,知是淮北义军中知名人物,只有也答礼道:“淮泗二老,久仰久仰,不知有何赐教?”
那左边老
人叹道:“不敢,不敢。本来小老儿也不该多嘴,凭我们老哥儿俩,也不敢劝周将军如何如何。但这几个后生虽说莽撞了些,倒也义气,难得一身血性。朝廷原有充军折罪的律令,如果他们情愿,不如就叫他们到淮上去吧,抗金杀敌,死于疆场,对他几人来说,也就自觉死得不屈了。”
周将军一抬眉:“淮上?”
那老者微微一笑,忽伸出左指在胸前画了个小小的圆圈,然后虚拎到嘴边,一仰首,像是在喝酒。金和尚脸上本大大不服,一见之下竟然狠色忽然褪尽,仿佛立地成佛一般。
周飞索他先已见了这个手势,低了会儿头,忽抓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好,看他的面子!”
说着,一跺脚,人已出了门外,只听外面一声马嘶,想是直接跃到马背上了。众人未及反应,他已冲雨而去。
“谁知淮上一杯酒,能醉天涯万里人。”
淮上“易杯酒”,又是三年过去,他的名声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萧衍忍不住看了眼那几个镖师,骆寒的朋友也有他的本事啊,不枉骆寒一番苦心了。
忽然萧衍收回目光,好似察觉了什么,低低叹了口气:“麻烦要来了……”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
那边镖局中的秦老爷子忽抬起脸,侧耳倾听了下,脸色微变。不约而同的,焦杜二人对望一眼后,似也神色讶异。焦泗隐的一只左耳更是忽地支棱起来,屏息静气。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听见外面风雨声中一阵阵马铃传来,攸忽前后,夹杂在风雨里,奔走不止。那绝对不是一匹马,说不上是三十匹还是四十匹好马,蹄声杂乱,不知为何在这雨夜里奔驰。
王木的脸色一动,想了下,忽然道:“缇骑?”
缇骑,就是他们。
萧衍喃喃道:“我的准姐夫,希望你手下的人……有点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