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他们的决斗怎么办?你知道的就说出来吧!”萧衍挑眉,看了眼叶浩然。
叶浩然没有在乎苏辞的来历。淡淡地听着他们说话。
“……”苏辞也看了眼叶浩然,未卜先知这种事可不好解释,含糊道,“还能怎么样?他们两人未必打得起来……”
骆寒这边却也清韧而笑,他忽翻飞而起,身形在堂上一晃即回,袁老大忽然出手,骆寒却袖影一晃,竟在他案上夺过了那被震碎的酒杯。只听他笑道:“人生几回杯在手,——你又何忍——碎此一杯?”
袁老大已朗声道:“好轻功,无怪‘九幻虚弧’之名驰誉如此!话不必多说,你我紫金山顶见。”
他发完话即已挺身离席。
骆寒闻言早驱驼而奔,直卷向庭外。
袁老大身形拔地而起,他轻功不如骆寒之飘如疾风,但衣袂一带、风声之激荡,却让人大起云垂海立之感。
他二人极快,只一刻就都已出了庭外。
“不会打起来?”萧衍狐疑地看向苏辞。
苏辞为难地看了眼叶浩然。
叶浩然淡淡道:“无妨,我听的懂。”
萧衍点了下头:“你担心老大把你当疯子啊?老大和我一个地方来的。”
苏辞一愣:“啊?”
但他很快回神:“那我可就直说了,小敛给阿寒写了一封信,淮上和辕门重新达成了共识。这一次……他们是和演一出戏……’”
苏辞这里说着。
庭中之人如何肯错过这等决战?人人顾不得有礼了,竞相追出,以求一观。
驼背上的骆寒却忽飞身而返,袖中弧剑一出,已斩断了奔在最前一人的束发带。那人长发登时披垂,骆寒已飞跃回驼背,喝道:“要试我弧剑之锋的,尽管跟上来。”
他翻飞之势极迅,剑断一人发髻后,犹追得上那匹狂奔不止的骆驼。
众人微微一顿,犹有胆色豪勇之辈欲泼胆疾追,袁辰龙已追了上来。他忽缩步停身,回头一喝道:“回去!”
他这两字极重,只见他一喝之下,追在最前的几人人人耳中浸血,竟无人当得住他‘忧能伤人’的一喝之威!
后面还有人待追,可看看袁老大的声势与疾奔而远的骆寒,不由躇踌不前了。这世上——还何人敢挡他二人同时之怒?
一时只见人人面色憾然。众人徘徊多时,追亦不敢,不追亦不舍,惆怅良久,犹不欲折返。
只听一老者叹道:“唉,唉!横槊之击、横槊之击!九幻虚弧、九幻虚弧!可惜不得一见,可谓怅憾此生!”
旁边人大有同感。好半时他们才重归座中,只听得重又座好的席间响起了一片长嘘短叹。
萧衍从叶浩然那边接过萧如:“老大,我先走一步,去看看情况。此事一了,我一定帮你把东西要到。”
“去吧。”
叶浩然微微颔首,没有阻拦。
萧衍立刻纵身一跃,他自然不会傻到就这么直接跑出去,饶开众人的视线,才往山上去。
无论骆寒与袁老大谁胜谁败,谁生谁死,下得山来的那一个,只怕重伤已定,更挡不住文兄所布于山下的人手。这两人若是打起来,一定是入了文府之局。
袁老大和骆寒都是明白人,想来是不会那么轻易生死对决,就算有了易敛和袁老大的商量,这切磋切磋,这两个人爱武之人……一定
会试试的……
萧衍去,也不过是把萧如交给袁辰龙罢了。让袁辰龙安心,这接下来的事才好说嘛……
紫金山顶,此时却肃寂无人。除了袁老大与骆寒那一人一驼,再无观者。只有那江风红日,充塞于天地之间。
袁老大与骆寒正都端坐于地——旁人怕以为他二人一到山顶就会如何凌厉对搏,只怕万想不到他们竟会这么端然对坐。
只听袁老大喟然道:“无论你我谁下得了这个山,只怕下去以后,才是又一场真正杀劫的开始。文翰林杀我之心久矣,只怕嫉你之心也盛。咱们这‘骆袁’一见,要比何妨比得斯文一点?”
骆寒唇边淡淡一笑,默认了。
只听袁辰龙道:“我这套‘步出夏门行’——江湖传为‘忧能伤人’,又称‘横槊’之击,一共原有四套,分为‘观沧海’、‘冬十月’、‘河朔寒’、‘神龟寿’。起意却得之于孟德之章。你且先看看‘观沧海’。”
只见他一拊手,竟自低吟起来。他的声间如非自喉中吐出,全无唇音,只是模呼而吐,如呼如啸。那声音吐自于肺腑,低沉厚重,有如远古足音。
只听他慨然吟道:
云行雨步,超越九方之皋。临观异同,心意怀犹豫,不知当复何从。经行过我碣石,心惆怅我东海!
他长吟未竟,一掌竟已划出。那掌中肃杀之意浸漫开来,其悲凉梗滞之处,竟一反武学圆转顺滑之道。
骆寒一见,已叫了声“好!”
他却不止静坐,人影忽翻飞而上,直搏九天。袖中弧剑光芒一灿,映着日影,一张淡褐色的脸在日光中显出些金黄黄的微灿。
袁辰龙举目望他翩然飞起的身影,“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辨,以游于无极者”,原来骆寒的轻功心法出于这里!他眼中遏制不住地露出一种难以自持的光彩——九幻虚弧,孤锐一剑,果称卓绝!倒也不枉二弟伤在他的手里了。
只听他喝了一声:“东临碣石!”左腕一翻,已向骆寒空中的身影虚罩而去。
骆寒却于空中避开他那虚势一击,手里也还了一剑——袁老大果非寻常,只此一套‘步出夏门行’已足见出其胸中丘壑了。他袖中一抖,却有副白绢已向袁辰龙飞去,手中剑一振,竟在空中踢踏,人已翻飞二度。
袁辰龙神色一变——人言‘九幻虚弧’本有空中换力之能,看来果然不虚!他不再开言,右手一振,已经再度击出。
就在袁辰龙击出第二招时,骆寒已先代他喝道:“以观沧海!”
这是一种睥睨沧海的豪情!就纵算豪杰如曹孟德,却也有着“临观异同,心意怀犹豫,不知当复何从”的徘徊之虑啊!
接下来,他就转向‘冬十月’了。
述志已罢,他手中掌力忽沉重如铅,如压迫在每一个细弱生者身上的命运。他袁辰龙是不甘于这个命运的。他的目光中似横起了一副画卷……
孟冬十月,北风徘徊;
天气肃清,繁霜霏霏。
骆寒的身影忽翻然飞转,如水御长天,霞呈一线,自然瓷肆。
袁辰龙此时的掌力却已至极致,有盈有缩。因盈而缩、又因缩反盈。骆寒弧剑一击,两人终于按捺不住,剑掌一交,同时翻飞而起,也几乎在同时地道:“杀了你可惜了!”
“那就谁也别杀,伤和气。”萧衍笑着走出来,他来得有些晚,两人都切磋完了。
看见萧衍,骆寒双眼一亮。
骆寒的唇角一弯,有一颗虎牙从左唇边微微露了出来,忽神采飞扬起来。
“你不生气了?”骆寒笑着问。
萧衍先是一怔,自己什么时候生气了?忽然想起自己的“死讯”,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心里一疼。
“我哪里会生你的气?”萧衍走了过来,眉眼写满温柔。金陵秦淮的旖旎多情,都抵不过这一笑的风流写意。
“袁大哥,我如姊在这。”萧衍看袁辰龙的样子远没有他表面的沉稳,料想也是急切至极。
“阿如,她……”
“如姊用了那种心法,武功……是恢复不了啦……”萧衍说道这点,有很是无奈。
袁辰龙只是喃喃道:“人还在就好……”
把萧如交过去,萧衍就一门心思地看着骆寒去了。
“好了,我没什么事。等会再和你说说发生的事……”萧衍无奈地看着拽着自己衣袖的骆寒,“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应对文府?”
“战!”这一个字,是骆寒的风格。
“好,就和他们一战!”萧衍笑着添了一句,“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