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彦放下心事,却没有丝毫感到不好意思,神情令人发噱。
刘裕没有说话,亦轮不到他说话。只是担忧地看了眼叶浩然。其中还有些许遗憾,才刚见面叙旧,居然叶浩然又要走了……
一缕红影挟着少女的香气,从正门似风般吹进来,往谢玄投去。
一身红衣的少女娇喘连连的跪坐谢玄身旁,满脸嗔怨,不理会忘官轩内的长辈、家将和外人,纤手挽着谢玄的右臂,摇晃着不依的道:“爹啊!想煞女儿哩!你怎可以回来也不早点通知女儿,累得人家到小东山打猎去,错过迎接爹入城的机会,要罚爹多陪女儿一年半载。”
谢玄露出又爱又怜的慈父神态,忍不住探手拍拍她可爱的脸蛋,满脸欢容却佯作责怪的道:“秀儿你还像个孩子般爱胡闹,还不向爷爷请安问好爹还要为你引见三位贵客呢。”
谢玄之女谢钟秀挨到谢玄旁,小鸟依人般说不出的嫡美动人,先唤一声“爷爷”,再向谢石等逐一请安,最后目光飘过叶浩然等人,含笑道:“早见过哩!”
接着探指一点高彦,皱皱可爱的小鼻子,道:“你不是好人来的,看见女儿家便不眨眼。”
高彦登时给她说得无地自容,胀红了脸,手足无措。
谢石摇头叹道:“玄侄你要好好管教你的刁蛮女,怎可以如此失礼客人?”
谢安显是极宠纵这个孙女儿,欣然笑道:“高公子真情真性,秀儿该为此感到骄傲才对。几位勿要见怪,我们家风一向如此,不拘于俗礼。”
谢钟秀与谢玄的姐姐则手牵手
的不住耳语娇笑,登时生趣更浓。
几人随谢玄离开忘官轩,步下石阶,谢玄领着四人朝南园的方向走去,道:“我还想请高兄弟帮一个忙。”
高彦忙道:“玄帅不用对我客气,有甚么事尽管吩咐下来,只要小子力所能及,必给玄帅办得妥妥贴贴。”
叶浩然心忖,单是谢家玉成高彦见纪千千的梦想,已可令高彦为谢玄卖命。他对高彦有很深的认识,知此小子虽是嗜财,却是豪爽慷慨且很有义气。
谢玄道:“我要借助的是高兄弟通灵的耳目,密切注视弥勒教在北方的动静,假若竺法庆胆敢踏入边荒半步,我们便要不择手段的置他于死地。否则,若让他成功潜入建康,我们将永无宁日。”
高彦挺胸道:“此事包在我身上。”
燕飞坐在船头,顺手把背上的蝶恋花解下,横放腿上
刘裕和叶浩然坐在他的右边,而高彦坐到他的右边,学他般面向船头盘膝而坐。
高彦长吁一口气道:“不瞒三位大哥,今晚是我高彦自出生以来最快乐的一晚,因为妄想终于成为事实。”
叶浩然淡淡道:“你晓得是妄想,我感到欣慰。”
刘裕失笑道:“叶兄是否太坦白了一点呢?”
高彦傲然道:“古来所有丰功伟业,都是由妄想家创造出来的。试问有甚么比想做皇帝更属妄想呢?我的妄想又不是要娶得纪千千为妻,只是想在她的雨坪台,欣赏秦淮的美景丽色,实乃天下所有人都艳羡的风流韵事。现在我们坐的是天下第一名士谢安的座驾舟,去见的是秦淮首席才女,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燕飞也替他开心,点头道:“算你是色迷三分醒,记紧!即使纪千千对你看不上眼,你也勿要哭得像个娘儿般窝囊。”
刘裕讶道:“高彦爱哭的吗?”
高彦尴尬的道:“不要听他的!今晚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和刘老兄你碰头,所以定要尽欢,不醉无归。”
刘裕待要说话,忽“锵”的一声,蝶恋花从剑鞘弹出寸许,发出清越的剑呜声。
高彦道:“燕飞你在弄什么?”
燕飞脸上惊异的神情仍未褪去沉声道:“我没有做过任何事。”
叶浩然站了起来,目光飞快掠过河面,冷声道:“河水里有人。”
燕飞忽然握上剑柄,不用他运功行气,体内真气早天然运转,攀上顶峰,自然而然的跳将起来。
刘裕也掣出厚背刀猛地起立。
“哗啦”水响,一团黑影从船头破水而出,飞临四人头顶上,两手探出,分向燕飞和叶浩然头顶疾抓下来,强大至令人窒息的狂飕劲气,一座山般压下来,令人动作困难浑身疼痛,难受至极点。
刘裕认出了来人,挡在了叶浩然前面,大怒道:“卢循!”
厚背刀照卢循左爪劈去,风雷般的刀锋立即破空声大作,其反击之势不在卢循先声夺人的突击之下。
卢循觉得眼前不对劲,就像自已送上门去给他们试刀练剑似的。他一生大小战数以百计,实战经验丰富之极,见势不对,连忙变招。卢循怪啸一声,竟凌空侧翻,避过燕飞一剑,双脚闪电连环踢中厚背刀,然后再一个翻腾,投往主舷旁的河水里去,悄没不见。
刘裕震惊道:“自古相传剑可通灵,遇有危险便会发声示警,想不到今晚竟亲耳听到。”
风帆继续滑行,船上数名谢府家将,人人掣出兵刃目光搜索河面,怕卢循不知何时又会从河面钻出来。
叶浩然神色莫名地看着刘裕,对于刘裕突然那么全无必要的一挡很是奇怪。
虽
然卢循威胁不到他,但蒙人相护,叶浩然记着这情谊。叶浩然以后再愿意帮他,却不只是为了个身上有大气运的人打好关系了。
高彦从船板爬起来,犹有余悸的道:“何方妖物?如此厉害。”
刘裕轻松的道:“又算得如何厉害呢?还不是给我一刀劈回水底去,老子这一刀至少可教他辛苦两三天,总算收回点旧账。”
叶浩然记起刘裕因被卢循所累,于边荒集被“龙王”吕光重创道:“你的刀法大有精进。“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指的该是如刘兄的情况。”燕飞点头道。
刘裕被夸得有些尴尬道:“卢循身穿水靠,显然早有预谋在水里埋伏偷袭。”
高彦点头道:“对!我的心现在只存得下纪千千,没你那般清醒。卢循总不能日以继夜的泡在河水里,待我们经过,可知他是晓得我们今晚会从谢府到秦淮楼去,谢府内肯定有他的内应。”
叶浩然摇头道:“秦淮楼的人亦晓得我们会去,所以仍是难作定论。”
燕飞轻吁一口气,道:“卢循要刺杀的目标或者并非我又或刘裕而是安公。”
刘裕同意道:“若卢循是从秦淮楼方面得到情报,此事便大有可能。照常理,纪千千只会对人说是因安公有约,所以推掉原本安排的约会,而不会说是要招呼一个叫高彦的小子。”
高彦倒抽一口凉气道:“幸好换了是我们,否则卢循确有得手的机会,因为宋悲风已因受伤而不能随行。”
风帆驶出弯曲的河道,秦淮楼和淮月楼隔江对峙,矗立前方,数十艘画舫泊在近岸处,灯火辉煌笙歌处处。
燕飞目注秦淮楼道:“我们或可有一个肯定的答案。”
刘裕皱眉道:“直接问纪干千?”
高彦吓了一跳,抗议道:“我的娘!这么大煞风景的事,怎可拿来唐突佳人。若她不愿回答,难道我们来个严刑拷问。天啊!我三位铁石心肠、不解温柔的大爷,今晚我们是去风花雪月,好留下一片美丽的回忆。请看在我高彦分上,安分守己的去谈笑喝酒,勿要把我的风流□□弄成一团糟啊。”
“有何不可?”叶浩然不吃他那一套。
刘裕和燕飞对望一眼,同声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