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千千却是愣了愣后,甜甜地应了:“好,千千到时候一定麻烦叶老板!”说罢含笑起立,转去侍候高彦。
然后是燕飞苦笑地看着来到他面前的纪千千道:“边荒集再非以前的边荒集,重建该尚未完成,更是各方势力觊觎的肥肉;以前若是急淌的流水,现在便是惊涛骇浪的怒海。小姐又何必以身犯险?”
“正是在这种无法无夭的地方,能活下去才是一种意义,人家早厌倦建康的生活,厌倦高门大族醉生梦死的颓废。干爹明天便走哩!建康还有甚么值得千千留恋之处呢?所以想换个环境。我的燕公子啊,千千并非弱质女流,尚有足够保护自己的能力,只要你好心的在旁扶助一把,千千会是如鱼得水,享受到没有人管束的滋味,勿要令千千失望好吗?”
接着欣然为燕飞斟酒。
燕飞给她说得难以招架,叹道:“边荒集已够乱哩!还多了你这位大美人,真不知会乱成怎个样子。”
高彦兴奋道:“千千收拾好行装没有?”
纪千千笑脸如花,答道:“早收拾好哩!只要高公子一声令下,立即可以起行。人家的行装不多,主要是衣服、乐器和饰物,大小箱子共三十个。”
刘裕失声道:“还说不多!”
高彦忙道:“不多!不多!我们要不要请玄帅换一艘大点的船。”
小诗道:“船已在码头等候,是艘双桅大船。”
燕飞心忖只是应付争逐于纪千千裙下的狂峰浪蝶,便非常头痛了。不过事已至此,还有甚么好说的。
轮到高彦向纪千千劝酒,气氛登时热闹起来。
刘裕却沈吟不语。
燕飞讶道:“刘兄有何心事?”
叶浩然也略带疑惑地看向他。从纪千千说要一起去没多久后,刘裕似乎就陷入了某种思考。
高彦和纪千千停止闹酒,看他有甚么说话。
刘裕沈吟片刻,抬眸断然道:“我今晚也随你们到边荒集去。玄帅暂时也用不着我,而边荒集是历练的最佳地方,且为完成玄帅交托下来的任务,更怕燕兄惯于独来独往,难以应付边荒集复杂的形势,故经深思之后,我决定与你们一道到边荒集去。”
从纪千千说要去边荒集看看的时候,刘裕就被触动了心思,分离总是让人难受的,何况还是刚刚聚首没多久。他……不想与这些朋友这么快分开,或者说,他很想多待在叶浩然身边一段时间。分离是因为身不由己,但他既然有了足够的理由,那么不分离自然最好!刘裕已经隐约觉得自己对叶浩然的关注有几分不合常理。
燕飞点头道:“时间差不多了!其它小事到船上再作商量吧!”
风帆破浪之声悠悠传进耳内,叶浩然坐在舱房内的床榻上,把白猫放在了床头。
叶浩然随手脱了外袍,只穿一身白色里衣,准备入睡。
“笃!笃!”敲门声响。
叶浩然坐在了床榻上,淡淡道:“进来吧。”
推门进来的是刘裕,他稍稍惊讶地看着叶浩然:“叶兄是要睡下了吗?那岂不是我打扰你了。”
叶浩然乌黑的长发一泻而下。披头散发,带几分疏狂的味道,反而看着更加清雅,却没减少一点沉稳不惊的气质。
“有事?”叶浩然并没有回答,也不在乎他这个时候来。
“我只是想和叶兄商讨边荒集的事……不知为何…我觉得叶兄能帮到我…”刘裕双眼看着叶浩然,不曾退缩。
叶浩然淡然回望过去,对面
之人紧抿着唇,一双眼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去边荒集,纯属自寻苦恼。”叶浩然断然道。
刘裕一眨不眨的盯着叶浩然,脱口道:“你要回边荒集,而我不想到边荒集是去送死,所以要多花点心神。”话音一出,他自己都有些郁闷,应该是:“你们”要回边荒集,我舍不得你们这些好朋友,反正我也没什么大事,就一起去了……
是“你们”不是“你”啊!刚刚省略得好有问题啊!
叶浩然皱眉,这话听起来怎么没什么因果关系啊?
叶浩然不去理会刘裕的逻辑问题,朝刘裕道:“今次到边荒集去,事实上目标颇为含糊,此是兵家之大忌,所以首先我们要定立明确的目标,此事至关紧要。”
刘裕自然而然地盘膝坐在了地板上,与叶浩然面对面,收敛心神沉声道:“我们的目标是要统治边荒集。”
“你其实有想法了。”叶浩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刘裕,没有不耐烦道,“既然想找人说说,就说吧。”
“经符坚北伐军的一场大闹,更增添荒人对南北政权的恐惧和憎厌,此为人心所向。所以我们若能订下目标,要为群众争取的是保持边荒集自由放纵的特色,不让任何势力介入,又或一帮独霸,最后所有人都会站到我们这边来。”刘裕阐述着自己的观点,眉目里已经有了几分大将的沉着。认真的人,总是会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
就是叶浩然也不得不承认,未来的皇帝,有几分雏形了。
“我们还有一个纪千千。”叶浩然提醒他。
刘裕点点头,很快道:“燕飞的武力支持下,千干小姐会是我们的外交大臣,专责以柔化刚,笼络整个边荒集的人。由帮会的龙头老大,至乎做粗活的荒民,那是我们肯定做不来的事。”
“异想天开,但……”叶浩然认真地给出了评价,“但确实有可能实现。”
叶浩然想了想又说道:“边荒集是个蛮荒世界,人人桀骜不驯,应付如此局面,必须一手拿刀,另一手执着利益,刚柔并济,方有成事的希望。你很懂掌握群众心中的渴望,这是很多为政者所忽略的。他们总爱把自己的主观意愿,强加于民众身上。”
刘裕舒一口气道:“此和我的低下出身极有关系,顺民者昌,逆民者亡。这是简单的千古至理。所以我们能掌握多一分荒民追求自由的心态,我们便多一分成功的希望。我们要让所有人知道,我们是为他们而回来的。而我们的目标理想,是要维护他们的自由,让他们在公平的情况下赚钱,不会由任何一方势力垄断边荒集的利益。”
叶浩然的眼里也多出一分赞叹。
刘裕能看到叶浩然无言的欣赏,一方面为之开心,一方面却又不满足于此。
“谢玄的目光不错,难怪这么多人崇拜他。”
刘裕眨眨眼,似乎想到了什么,悠然道:“我最崇慕的人却非是玄帅而是祖逖,他生于八王之乱的时期,后随晋室南迁,自少立志收复故土,每天闻鸡起舞,苦练剑法。想当年他击楫渡江,立下‘祖逖不扫清中原,死不再回江东’的宏愿,其时手下兵卒不过千人,兼全无装备可言,还得自己去招募和筹措军士和粮饷。”
叶浩然头一痛,喃喃道:“北伐……”不过片刻他就恢复了,了然道:“原来刘兄胸怀挥军北伐的壮志。”
刘裕赧然道:“叶兄见笑,在现在的情况下,那轮得到我作此妄想呢?”
叶浩然摇头道:“人该是有梦想的,能否成真又是另一回事。”
刘裕好奇道:“那叶兄的梦想是什么呢?”
“我想知道……我是谁……”叶浩然面无表情地回答。
一句话明明有些像玩笑,听起来也不可思议,但刘裕相信叶浩然不会在这种事上说谎。
刘裕讶然看着叶浩然:“叶兄莫不是……”
“我失忆了。”叶浩然没有隐瞒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地方。
叶浩然的坦然让刘裕欣然问道:“叶兄这是视我为可推心置腹的朋友了?那需要我的帮忙吗?”他此时的心态就像拥有了只有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无形间两人的联系更加密切,自然开心。
叶浩然看了眼刘裕,点点头道:“你现在去找个对象成亲,然后让我做你们的媒人,那就是帮我大忙了……”
刘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