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仿佛旋转起来,刘裕觉得他仅存的顾忌在这一吻中彻底崩溃,败得比淝水之战的符坚还要彻底。
刘裕不住地喘息,半靠在叶浩然身上,无奈地承认论内息他还是比不过叶浩然。
叶浩然凑到他耳边道:“谢安己入殓,你伤势也恢复了,我打算今晚离开广陵,初更时分便走。想好再来。”
即使他有直接和刘裕一起离开的冲动,也还是留下了余地。不过这下子,真的挺像要私奔了……
刘裕悄悄回到居所,心中仍像烧着了炭般的雀跃兴奋。
他把高彦给他的小背囊拿出来放在几上,厚背刀搁到一旁,想起适才的动人感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浑身发麻。
这是从未试过的感受,若这便是爱情,他愿做任何牺牲去换取。
他有信心凭他和叶浩然的本领,即使北府兵尽出,也永远寻他们不着。
甚么争霸天下,管他的呢!
他的动作逐渐慢下来,取出索钩后,停了下来。
自己真能袖手不理吗?他想理会又如何呢?
谢玄再不视他为继承人,北府兵高层诸将大多在妒忌他,即使曼妙每天在司马曜耳边为他说好话,他仍只是北府兵内地位低微的小将领,可以有什么作为呢?
刺史府今晚会彻夜不眠,为谢安守灵,接待日夜不停从各地赶来吊唁的人。
主堂一方及其邻近房舍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这边厢却是乌灯黑影,冷冷清清。
不知谢家是故意冷落他,还是体谅他,让他休息。
小背囊和厚背刀搁在身旁几上,刘裕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边荒集,不要想谢玄,不要想叶浩然外任何人事。
不论身心,他均非常疲倦,没法在北府兵剧烈权斗的漩涡内挣扎下去。
刘裕背起行囊,朝东南院方向潜去。
穿过进入后院的半月门,院内树木苍苍,柔和的月色洒照着院内的水池石山、桥亭流水,配上夏虫鸣唱的合奏,有种出尘的超然气氛。
刘裕提高警觉,转眼间来到位于院心的竹林前,一条碎石小径穿林深入。
于淝水之战后,他曾随谢玄回广陵此府小住,谢玄最爱带他到竹林内的小亭闲坐聊天,所以他对后院的环境非常稔熟。
过亭穿林后,便是叶浩然的居所。
刘裕的心灼热起来,加快脚步。
亭子出现眼前。
刘裕浑身剧震,头皮发麻,不能相信自己一双眼睛的呆瞪前方。
亭内有一人悠然安坐,正凝望着他。
竟然是谢玄。
谢玄双目射出复杂深刻的感情,语调却非常平静,淡然自若道:“小裕坐!”
刘裕发觉自己双脚自然移动,把他带到谢玄身前。
“噗”!刘裕双膝着地,垂头道,“小裕有负玄帅栽培之恩。”
谢玄目光投往竹林上的夜空,平静地道:“我将活不过百天之数。”
刘裕剧震抬头,失声道:“玄帅!”
“当”!
初更的钟声从远处传来。
刘裕并没有来……
叶浩然面无表情地拿起放在矮几上的御龙剑,将它挂在腰间,抱起白猫,起身推门而出。
“你不再等等?”白猫诧异地问道。
叶浩然摇摇头道:“不用了。”
他就知道,“私奔”这种事对于他们俩来说根本不可能。
谢玄一手教导的学生,他当然会懂学生的想法,他用的该是阳谋,以刘裕目前重情义的个性来看,谢玄的死亡足够压垮刘裕。
难怪世上有那么多的求不得、放不下,无可奈何常有,身不由己常有,造化弄人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