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在分配任务的时候,燕飞随手就把配合大江帮封锁河道以断对方运粮路线的事交给了叶浩然和刘裕,燕飞自己则和屠奉三去进行“斩首”行动,打算暗杀驻守边荒集的敌方主将。
当然,燕飞只是单纯地觉得刘裕、叶浩然和其他人都不熟悉,而大江帮又已和谢玄达成一致协议。要与大江帮交涉,刘裕自然是合适的人选,叶浩然既然不适合和高彦一样做收集情报的工作,那么要在这些人里选择,燕飞自然让叶浩然和刘裕一组。
刘裕对于这种安排完全没有任何异议,甚至在心里非常真挚地默念一句:衷心祝愿燕飞和纪千千早日终成眷属。
叶浩然也没有开口反对,默认了燕飞暂时的分配。
事实上,叶浩然对于彼此相对尴尬的局面还是很无奈的。
他从来没有怪过刘裕,因为打从一开始,他就料到了事情会走到这样一步。
只是当日他听到刘裕的话,不知为何会一时冲动地定下那个初更之约。
其实初更到来时,叶浩然没有看到刘裕,也只有一种“果然如此”而非失望的感觉。
清醒与糊涂,是可以共存的。
如同当日的约定,已让事实来验证,那场“私奔”不过是一个笑话。不过在他清醒地知道结果之时,依旧糊涂了一场。
整个颖口雨雾迷茫,正在焚烧的战船送上浓浓的黑烟,战事接近尾声。
他们在黎明前突袭两湖帮,先放下三十多艘快艇,顺流突袭敌人,再以十字火箭作第一轮的攻击,然后十二艘双头舰猛虎般扑击敌人。
在黎明前的暗黑里,敌人三艘赤龙舟首先着火焚烧,仅余的两艘赤龙舟负创逃入淮水去,战争一面倒的进行。
同一时间,刘裕与叶浩然一方、大江帮新的继承人江文清一方,各领二百战士,从两边陆岸偷袭仍在营帐内好梦正酣的敌人,杀得两湖战士四散逃亡。
大江帮登时士气大振,一洗江海流阵亡几近全军覆没的耻辱和仇恨。
在帅舰的指挥台上,大江帮前任龙头老大之女、现任大江帮主事江文清,笑着对刘裕和叶浩然道:“我们大江帮上下人等,对两位非常感激。”
刘裕并无胜利的喜悦,沉吟道:“幸好现在的情况不利聂天还,他正处于前后受敌的劣势里。若他尽出全军来攻击我们,辛苦建起的寨垒将要拱手让人。所以只要我们守得稳如铁桶,将成为聂天还严重的威胁。”
江文清欢喜地道:“请刘兄指点。”
刘裕看了眼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一旁却不发一言的叶浩然,转移目光凝望烟雨迷蒙下的颖水,深吸一口气道:“我们仍以小湖作基地,然后于入口处设置坚固垒寨箭楼,以保出入口畅通无阻,聂天还虽明知我们藏身湖内,但岂敢把战船驶上狭窄的水道。若他在出口外部署战船,我们便以小艇在晚上偷袭。若他敢登陆来攻,更正中我们下怀。现在主动权操在我们手上。”
叶浩然知道刘裕在飞快成长,他亦有属于他自己的独特气质,青涩在慢慢褪去,开始令人感到他越发的沉稳,和那依旧如此的坚毅卓绝的斗志。
刘裕往叶浩然瞧来,似乎想听听叶浩然的评价,又似乎只是想和叶浩然说说话,目光中带着点忐忑,刚刚那点胸有成竹的样子一下子又没了。
叶浩然微微挑眉,无论怎么样,他们这种奇怪的氛围还是让他觉得不适应。因而他像是有意考究他一般,口气漫不经心道:“若是荆州水师艇而走险,先封锁颖口,再派船北上来对付我们,又该如何?”
刘裕终于得到了叶浩然这么一句话,似乎因此就松了口气,道:“荆州
水师该奉有桓玄严令,绝不轻易北上颖水。因为桓玄能否克制建康,全仗水师的实力。以桓玄的为人,绝不会如此鲁莽。何况任何人也认为聂天还可以独力应付任何水上的挑战。”
江文清点头称赞:“刘兄思虑甚是。”
叶浩然瞥了眼刘裕,然后转身往船舱走,微微阖眼道:“本该如此,何至于虑?”
他这话江文清只以为是叶浩然和刘裕不对付,不赞同自己对刘裕的赞扬。
而刘裕却听懂了……叶浩然是在宽慰他……
但这宽慰同时充满了超然,好似叶浩然已成他们故事的看客。
他是在说:不快乐、不幸福,那就放手。不多虑,不多思,本该如此……
刘裕望着叶浩然的背影喃喃道:“可我舍不得,也放不下……”所以我只有继续痛苦?而你……浩然,你又是否真的如此清醒?
儿女情长不是此时的要务,现在要做的应该是探清边荒集的情况,看看燕飞那边是否成功。
边荒集是慕容垂和孙恩联手攻破的,由两对人马控制,彼此牵制。
他们的计划是刺杀慕容垂一方的主将,借用密道和被俘虏的荒人里应外合,趁乱偷袭。先集中力量攻击北大街和西大街,对付慕容垂底下的燕人。
至于孙恩一方的兵马,对他们来说,最主要的敌人不是边荒集,而是桓玄和两湖帮的联手,当然这同时也是荒人不欢迎对象。在孙恩和慕容垂留守人马不合的情况下,他们只会乐见其成地撤出边荒集。
刘裕告别江文清,全速往边荒集赶去,忽然扑附在一棵大树枝叶茂密处,立足在横伸出来的高树干,目光投往颖水的方向。
边荒集在两里许处的岸旁,古钟楼上只余一枝大旗,虽看不清楚旗帜的式样花纹,却隐约记得是纪千千亲手设计的飞鸟旗。
一队孙恩的天师军正沿颖水不徐不疾的南下,看其队形整齐,旗帜不乱,便知是有秩序的从容撤兵,而非被赶出边荒集。
约略估计,这支天师部队有二千多人,骡马车三百多辆,假如行军路线不变,将于个把时辰后抵达两湖帮聂天还的木寨。
他心中一动,目光往西面瞧去,旋踵已有发现,于西南方里许外察觉到鸟儿惊飞的情况。
心中恍然而悟。
边荒集的兄弟集中力量对付慕容垂的手下,里应外合下燕兵迅速崩溃。天师军见事不可为,立即退军,乘机兵分两路,突袭聂天还。
想到这里,心中已有打算,连忙掉头去也。
刘裕赶返大江帮战船队所在的颖水河段,江文清和叶浩然正商讨着布置船阵,作好迎战两湖帮的准备。
叶浩然似乎对水战也有研究。和江文清讨论起来,称得上各有所得,气氛还算和谐。江文清是难得的英气十足的女子,没有一般姑娘的小家子气,却也不缺少女性特有的魅力。她和叶浩然站在一起,还颇为般配……
刘裕远远看到这么一幕,脚步一慢……生出一种茫然不知所归的错觉。
“士族不介意风流韵事,但都懂的适可而止。”宋悲风的叮嘱不受他控制地出现在耳边。
适可而止……
便是这般吗?
像是如今他们这样……
那他与叶浩然之间究竟算什么?
他不是女子,叶浩然也不是。女子所谓的贞洁,那种亲上两口就非君不嫁的,更是与他们无缘。
原来他们完全可以转身之后,就彼此再不相干。
他们没有白首之约,也不会有婚姻束缚,他以为他之前已靠叶浩然更近一点,但其
实那是自作多情?
七艘被俘虏的粮船以铁索串连起来,打横排在河上,只在靠西岸处留下可容一船通过的缺口。粮资被卸下来,取而代之是淋上火油的柴枝。
两岸筑起木构箭楼,既可作瞭望之用,又可以居高临下以火箭封锁这段较狭窄的河道。
江文清见刘裕这么快回来,大感奇怪。
刘裕登上帅船,此时夕阳已避退西山,天地黯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