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十六岁时模样的少女微微仰面,启唇“我们回家吧。”
银狐纵身跃下,如流星在空中划过一道银色影子,又化作寻常狐狸模样,无声地跟在少女脚边。
三柳镇
近几日,镇子里莫名来了许多人。大多是匆匆过客,至多在茶肆里歇个脚便匆匆又向西赶路——西边,是狐岐山所在,而如今的狐岐山,已是一片废墟。
三柳镇是最靠近狐岐山的镇子,因在山脚不远处,也算是居于深山,和外界少有接触。是以民风淳朴,镇子又十分小,总共不过二十几户人家。村里只一家茶肆,也是供农作后疲累的壮实农户喝碗粗茶的地儿,老板是个闲散人,并不收钱,只是爱干净,农夫们虽是粗人每每喝完茶后也会冲干净自己的碗,放回原处。
可这几日来茶肆喝茶的,却都不是什么善茬。饮了茶水,还要骂骂咧咧说涩牙。脾气更不好的,于他人冲突起来,更直接把碗给摔了。老板看出不妙,只把茶水加满,其他一概装聋作哑。
又到傍晚时分,稀奇古怪的人也都散去,茶肆主人自内屋探出头,确认没人后,拿了扫帚走出来,将地上碎裂的碗、倾出的碎茶叶、赶路人鞋底踩踏留下的碎泥巴,一一清扫干净。边扫边摇头,以前鬼王宗宗主律下甚严,其他教派亦惧于鬼王宗势力,所以三柳镇几十年来也都是个安逸镇子。自从……唉,是一日不如一日啊。真不知还可以安生多久。
“老丈,我能讨碗水喝么?”少年暗哑的声音响起。正在打扫的老板抬起了头,打量着不知何时站在桌边的男孩——衣服还算整洁,脸上却是奔波几日才有的疲惫。容貌尚算清秀,举止有礼,倒是个好孩子。
老板温和地笑了笑,道“坐吧,壶里还有茶水,自己喝。我啊,还要把这里收拾整齐,就不招待你啦。”
“我帮您吧。”少年几步上前,拿起摆在角落里的另一把扫帚,十分自如地干起活来。口中道:“就当抵茶钱。”
“我这是粗茶,向来不收钱。”老板并不拦他,只笑眯眯地坐下,捡了个干净的蓝花瓷碗,满满地倒上,向那少年招呼“孩子,看你这么疲惫,先喝完水再打扫不迟。”
“小子,还在那扫什么地,没看见我们这么多人?快过来上茶!”嘈杂声起,老板颤巍巍站起身,才发现,一行六、七人,都是一身黑色劲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茶肆外。当中的黑衣人显然把过路的少年当做小童,毫不客气地大声呼喝。
那少年背影忽然绷紧。老板见状,赶忙迎上去,“各位快进来坐,进来坐,我这就给你们上茶。”
“呸!这什么茶水,泡了几天的?!都淡出个鸟来,怎么提神?!”老板唯唯诺诺地端上茶碗并没有消了那人火气,一口浊痰就着茶水喷出来,砸到老板鞋面上。
“你!”少年甩开手里扫帚几步上前将老者护在身后,对着黑衣人怒目而视。
“哎哟,我当是谁,原来是鬼王宗余孽啊!”这下不仅是呼呼喝喝的黑衣人,其他同伴也嘲讽十足地笑起来。
“你们这群长生堂的混蛋!乘人之危的无耻之徒!”少年混不惧怕,眼神亮的惊人。
“混蛋?无耻?”原本坐在原地默默喝茶的领头之人终于站起身,也不见怎么动作,就到了少年身前,将他牢牢扣在手中“你们那个副宗主联合金瓶儿诛杀我们堂主时,就不无耻?不乘人之危?”
“我呸!你也配提他!”不知怎的,少年似乎对鬼厉极为敬重,竟不顾生死向
扣住他的人呸出口口水。
“好胆色,我今日就成全你,让你死在狐岐山!”怒极的声音带着森森寒意,将少年甩给同伴五花大绑后,六、七人也不再喝茶,拖了他便向西行去。
“孩子……孩子……”被变故吓得瑟瑟发抖,茶肆老板战战兢兢地念叨。可他不敢追,长生堂那行人杀气极重,自己只是个连腿脚都不利索的暮年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少年被活生生绑走,凶多吉少。
——谁能来,救一救他啊。老人捶着腿,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