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姬赶回狐岐山时,碧瑶正同秦无炎对弈,青龙端着盏清茶将杯内浮沫吹开,而后看眼棋盘,开始唏嘘:“无炎,你下的什么臭棋。”
解忧花花开满树,枝蔓随风轻舞,幽香袅袅。一只银狐幼崽腻在少女脚边,拿青色裙踞磨牙,模样甚是可爱。冬日下午,阳光并不炽热,淡淡照在小院三人一狐身上,颇有点岁月静好之意。
幽姬站在拱门前,心内恍恍惚惚,悲喜交集。看向背对着自己似乎将了对家一军,脆声而笑的青衣少女,她长久不能发出声音,直到青龙看到站在门口的她,对碧瑶道:“瑶儿,你幽姨回来了。”
那张笑脸便转过来,人也立起身,冲着她招手:“幽姨,我们等你好久啦。”还是昔日里熟悉的轻快语调,然而,鬓边伤心花素淡地依偎在少女乌黑发间,沉默如无声祭奠。幽姬顿时了悟,纵然容貌仍如当年,亦不肯露出伤悲之色。但是,碧瑶的心,已在无尽黑暗与苍凉中打过滚扑过浪,不知经历多少苦难才得以抵岸。忽又想起自己过往,悲剧是否总是重返往复?
她没有上前,就在少女妍丽地笑颜里,落下泪来。
碧瑶。碧瑶。你既已前事尽知,如今的选择是否还能从心所愿?
“幽姨见到我,都欢喜的哭了。青龙大哥,就你没良心!”碧瑶假做娇嗔,不忍见如今这世上最疼爱自己的人陷入悲伤。
青龙端然喝茶,并满上另一杯,微笑着冲用锦帕拭泪的黑衣美姬晃茶壶:“我私藏的好茶,来尝尝。”
幽姬优雅地抹去泪水,回以一笑:“也就只有你,会偷偷藏着好东西。”语罢,袅娜地走过来,接过杯子刚准备喝口茶,目光就被那盘惨不忍睹地棋局吸引,噗嗤一笑,道:“无炎,好烂的棋。”
这下,四个人不由得交目微笑。碧瑶摇头晃脑大为得意,玩着发梢,双眸亮晶晶地献宝:“幽姨,我厉害吧。”
余下三人皆静静看她,娇俏可爱,就如往昔。可不知为何,同样悲凉的感觉,渐渐在心头弥漫,三人皆垂眸,没有人说话。
见他们俱是默然,碧瑶不再故意说笑,只是嘴角始终微微上扬,思索片刻,问道:“幽姨,我爹……葬在哪里?”
“当时,狐岐山已毁。我带着你爹的骨灰远去百里。葬在了他与你娘初遇的胭脂渡口。”幽姬转了转眸子,又道:“如今狐岐山恢复原貌,是否将他移回,与你娘同葬?”
碧瑶沉默良久,幽姬以为她不会回答了。才听见少女一字一句地道:“不必了。胭脂渡口,是爹心里最想回去的地方。挺好。”
缘数如此,原本如此。
青衣少女侧身端起棋桌上的杯子,向着三人倾身行礼,道:“以前碧瑶年幼,许多事完全按照自己性子来。虽从未后悔,但给鬼王宗带来的伤害,碧瑶难辞其咎。”说到这里,声音幽凉,不诉也伤。
幽姬想要扶她起身,少女向后连退三步,还是维持着躬身,接着道:“今日鬼王宗式微,蒙各位不弃,还请受我一拜。”说罢已然折腰,片刻便起,并不拖延,面上已不再有幽冷之色,复又微微而笑:“得从冥狱归还人世,碧瑶余生,只想重兴鬼王宗。守住一切我应该守住的东西。”
说到这里,她乌溜溜地大眼睛里光芒忽现,充满坚决和一往无前的决绝。
那三人也自端了杯子,四人交相碰杯,以茶代酒,饮一杯江山重整。豪情无酒也自在胸中激荡。
秦无炎饮罢甘茶,忽地好笑:“都说魔教之人皆薄情寡义、尔虞我诈,我们倒搞得如此忠肝义胆、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