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闺女叫我给宠坏了，她妈妈去得早，我不忍心拘束了她，结果养成了这幅性子。”郭永兴坐在车里絮絮地说着，脸上却没有半分地不快，只有挥之不去的慈爱，“哎，不像个样子。”</p>

顾潜唐笑笑道：“瞧您说的，郭小姐天真开朗，比一般的女孩子要大方热情，怎么会不像样。”</p>

“你不嫌弃就好。”郭永兴笑眯眯地说了一句。</p>

顾潜唐一顿，这话怎么接好像都不太对。好在车子已经到了顾氏公司的楼下，郭家的司机打开车门请他下车。</p>

顾潜唐下车后向郭永兴道谢，又请他上去喝茶。</p>

郭永兴也没推辞，两人便一前一后进了门。</p>

郭永兴进去后便四处看：“一直没机会来你这里瞧瞧，今儿算是赶上了。”</p>

顾潜唐也笑：“您生意做得忒大，我即便有心，也不敢耽误您的时间呐。来，您这边请。”说着又道，“说起来，我总想着这称呼上是不是也该改改，总不好郭小姐和我是平辈，我又和您称兄道弟，这总是不大和礼数不是？”</p>

郭永兴点点头，还真仔细琢磨起这事来：“按年纪算，你叫我一声世伯也是成的。”</p>

顾潜唐心里原想的是郭永兴还不得让郭璇改口，怎么也得称呼自己一句“顾叔叔”，谁知道人家直接把他辈分给压了一头。最可气的，是郭永兴说的确实没错。</p>

“郭世伯。”顾潜唐心里不甘不愿地认了，面上却依旧笑着，给他倒了被茶才谈起正事，“如今海河结冰港口停运，正是一年里难得清闲的时候，只是机器厂、纱厂那些订单便是越积越多，我早想着和您商量商量。”</p>

郭永兴“嗯”了一声，端起盖完道：“咱这地方就是这样，冬天两河水都结冰，行不得船。订单压着也是没法子，有些急的便走陆路。怎么，小顾有什么主意不成？”</p>

顾潜唐笑笑：“冬日里自然是如此，可来年开春冰雪消融，那运货的量便是成倍的翻。”</p>

“那不是挺好？”郭永兴抿了口茶，笑眯眯地开口，“倒是你家生意兴隆，可得摆几桌了。”</p>

顾潜唐拱了拱手：“世伯照顾我，我心里一直是感激不尽的。可顾氏的规模比起兴庆到底是差了一截，若是一口气接了您几个厂子的订单，我这心里也是没底。”——郭永兴望着他挑眉不语——“所以，小侄是想跟您讨个商量。”</p>

“怎么，李昭翎活不下去了，要你给他送生意？”郭永兴语气不大好，“我看你倒是佛祖的心胸，真是不该做生意。”</p>

顾潜唐赔笑着给他又续上茶水：“瞧您说的，我就是个烂俗的生意人，没好处的事自然是不可能沾的。”</p>

“哦？那我倒是想听听，把生意拱手送人你这图的是什么？”</p>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顾潜唐垂眸道，“再说与人方便便是自己方便。世伯，您要是心疼我，就帮我一回成吗？”</p>

“我无所谓，都是生意。”郭永兴道，“不过我可提醒你，李昭翎那人就是头喂不熟的白眼狼，你在生意上让着他未见得能换来半分感激。”</p>

“我不求他感激，只要他别再揪着我的事闹腾就成了。”</p>

顾氏如今在海河用的新式驳船是他按着季宗霖手稿设计改进的，他没想到那次英国工部局招标资料泄露，竟然让李昭翎认出来这种驳船。</p>

洛嘉怡告诉他，在登报前一天，李昭翎去《大公报》找过总编徐百严。因徐百严在青帮是栗大洪的平辈，掌握很多消息渠道，他便摆脱徐百严秘查顾潜唐的身份来历。一则这些事黑道上查起来便捷，二则也是为了绕开和顾潜唐交好的栗大洪，不叫消息外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