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也忘不了生意吗？”吉田轻轻叹息，也不知是叹顾潜唐的辛苦还是叹自己的无奈。</p>

莫瑞尔抬头看了她一眼，道：“吉田老师，您今天不去舅舅家拜年吗？”</p>

吉田愣了一下，摇摇头：“在日本，明治维新之后就废除春节了，我们是不过这个节日的。不过我舅母喜欢中国的文化，我今天说好了要陪她去逛庙会的。”</p>

莫瑞尔“哦”了一声，想了想也没再说什么，反倒是陆又安鼻子里轻哼一声，一脸的不以为然。</p>

吉田洋子抿了抿唇，放下筷子起身道：“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吧，我先回去了。”</p>

她出门后，莫瑞尔啧啧道：“陆，你刚才是怎么了？吉田好像不太开心。”</p>

陆又安皱了皱眉，也丢了筷子道：“我不吃了，外面雪下这么大，我去送送吉田老师。”</p>

他急匆匆地穿好大衣，戴了帽子往外走，却被追出来的莫瑞尔叫住：“我的车给你开，下这么大雪黄包车也不好叫。”</p>

陆又安接过车钥匙，笑着拍了拍他胳膊：“那我就不客气了。”</p>

莫瑞尔点点头，想了想还是悄悄地跟他说：“我看见是吉田老师趁没人注意把有硬币的饺子夹给顾的。”</p>

陆又安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p>

莫瑞尔耸耸肩，咧嘴笑笑：“我了解顾，吉田老师根本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你要加油！”</p>

陆又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扭头走了。剩下莫瑞尔一个人抱着胳膊微笑，中国有句古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想不到还真叫自己碰上了。他早发现陆又安偷偷惦记吉田洋子，却不敢表现出半分。</p>

可偏偏吉田对顾潜唐动了心，陆又安是还没出征就吃了个败仗，还傻乎乎地一副大家都是好朋友的样子，作为同事兼好友，自己当然有义务提醒一下。至于顾潜唐嘛，那人素来什么都一清二楚却偏要搁在心里，根本用不着提醒。</p>

且不理学校那边三个人如何，顾潜唐从北洋离开之后并没直接回家，而是一路往沈家去。他心里惦着昨天晚上洛嘉怡叫出自己的外号，他小时候顽皮，见洛嘉怡生的瘦小头却挺大就取笑她是“小萝卜”，洛嘉怡不服气，就取笑他的名字和“鸡汤”谐音，叫他“老鸡汤”。这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事，自洛嘉怡随父母搬走之后，他没了邻居也再没人叫过他这个“外号”。</p>

车子停在沈公馆外不远处的街口，顾潜唐摇下车窗，望着沈公馆门前进出的人出神不已。他也不知道自己一大早来这里要做什么，给沈金城拜年却什么也没带，找洛嘉怡出来又不知该从哪说起。</p>

前次送她礼物被拒绝，她说不能接受自己，那时她知不知道自己就是季棠呢？</p>

如果不知道，那她就是不喜欢自己；如果知道，她还是不喜欢自己。</p>

一阵寒风卷着雪花冲进车窗，顾潜唐一个激灵，赶忙把窗子摇上去，搓了搓冻得有些发木的双手，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发动车子想要离开。</p>

可拧了几次钥匙，汽车就是发动不起来，前面竟让还从机箱盖子的缝隙往外冒烟。顾潜唐皱着眉下了车，掀起车前盖，一股黑烟扑面而来，呛得他咳嗽了半天。</p>

好容易烟气散了，他细细地检查汽车发动机，才发现原来是水箱坏了，冷却用的水早都漏没了，这会发动机过热车子当然就开不起来。</p>

修个水箱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从车里取出备用的工具，三两下就把水箱修好了，可水箱里没有水还是不成。</p>

顾潜唐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沈家求助，却听身后似有什么动静，转头一看竟然是洛嘉怡朝着自己跑过来。</p>

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呢子大衣，头上戴着红色的贝雷帽，脚下是一双小牛皮的靴子，红扑扑的小脸上洋溢着笑容，在一片白茫茫的雪色中她就像一只顽皮的火之精灵，叫人一望而心生温暖。</p>

“还真是你呀！”洛嘉怡在他跟前站定，手扶着腰大口喘气，抬眼却满是笑意，“车坏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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