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先生

小野当然知道自己丢了东西，但却一点线索也没有。他的住处在日租界的山口街，这里离旭街不远，但十分幽静。

整齐的两排公馆相对而立，都是独门独院的和风建筑，街道两旁也种着树和花草装饰，是日租界里比较高级的社区。当然这里住的也大多是一些显贵，出入都有轿车，门外也几乎都有门卫守着。

小野家便是如此，不止门口每天都有人守着，家里也有佣人和保镖，即便是他出门，家里也不会进了外人而没人知道。更何况，因为他带着手稿回来，自然是加倍保护，生怕出什么差错。

可即便是这样家里竟然还是丢了东西，这让小野非常生气，在家里发了好一顿脾气，细细地盘问家里的下人却还是没个结果。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怀疑顾潜唐，可顾潜唐完全没有时间和机会，更没有这个本事。他最早的目标本来是李昭翎，那时候顾潜唐还没回过，放眼望去整个华北也只有兴庆船厂的东家最值得怀疑，最有可能和当年的季家有关系。

可接触下来，小野百分之二百地确信李昭翎绝不可能是季宗霖的后人。本来他也以为季宗霖的后人即便活了下来也不太可能还会做船运生意，但是顾潜唐的出现却让他重新审视起自己的判断。

这人年纪轻轻家底丰厚却身世成迷，明面上初来乍到，暗地里各个关窍早有他的铺垫，船运生意一上手就风生水起，好像淫浸多年的老手，造船厂说干就干，竟然还能在技术上推陈出新。

这样的顾潜唐给小野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时时想起当年的季宗霖。虽然他从未见过季宗霖，当年的季家和融耀船厂也只是耳闻，可他就是有一种感觉，季宗霖也是这样的人。

如果是顾潜唐雇人来偷走了手稿呢？

小野摇摇头，自己否定了这个假设，他很自信自己从没露出过什么破绽，顾潜唐就算真的是季家后人，也不应该怀疑到自己身上。更何况，这些年下来，顾潜唐并没有太多与季家牵扯之处——如果顾潜唐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呢？

小野陷入了纠结，这几年的时间如果说他并不急于做什么，其实一来是因为时机未到，更多的则是他手中有这份手稿。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昨天他接到了东京发来的电报，计划有变，他不得不加快推进天津的事情。现在手稿又丢了，这让他分外焦灼。

独自思索了一阵，小野皱着眉头起身，走到客厅里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

片刻后电话对面传来一个好听的女声：“么西么西，中村家，请问是哪位？”

小野不由自主地站直了些，低了低头道：“我是小野时尾，请问先生在吗？我，有重要的事。”

对面顿了顿，回了一句“请稍等”便离开了。小野静静地等了一会，对面才又传来声音。

“什么事？”声音苍老而低沉，好像风干的枯树叶被挤碎掉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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