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总是在人最猝不及防的时候给出致命的一击。

陆又安随口应付的话刚一出口便察觉有异，可就是这么几秒钟的时间，枪声就响了。

直到吉田洋子倒在怀里，他还是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怎么就发生在了自己身上？明明几天前他们还好好的，还在憧憬着不久之后到了西安的生活，还在商量将来的日子。

“又安，又安……”吉田洋子抬起手抓着陆又安的衣领，“又安，抱紧我好不好，很冷。”

明明是夏天，她却还觉得冷，陆又安将人紧紧抱住，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洋子，你坚持住，咱们去医院，一定会没事的！”

“不用了，又安，我有话要和你说。”吉田洋子扯了扯唇角，似乎是想笑一下，“还记得那次在法租界咱们帮璇儿抓那个面包房的小偷吗？就是从那次之后，我喜欢上了你，越来越喜欢，一直喜欢到现在。”

陆又安抬手把她唇角的血擦掉，抹了把脸，强自笑了笑道：“原来是那一次，可是我却是第一眼见到你时就爱上你了。可是你那时眼里都是小棠，我曾经嫉妒得发疯，可就是不敢和你去说，你说我傻不傻？”

“我知道，我都知道。”吉田洋子又吐了一口血出来，那一枪打中了她心口，应该是伤到了内脏，“后来我的心里就只有你，我还想和你再生一个城儿，可是……可是没机会了。又安，以后，你要好好的，不要，不要忘了我，好吗？”

陆又安拼命地摇头：“你不要，不要这样说，我不会，我离不开你，洋子！”

吉田洋子欣慰地笑笑：“能嫁给你是我最大的幸福，又安，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洋子！”

怀里的人闭上眼睛去了，陆又安凄厉地声音回荡在海面上，全然不顾四周已经围满了人，又举着枪的日本兵，还有那些即将被遣返的日本人。

因为这次遣返本就是军方秘密的决定，吉田洋子的娘家在日本政界又颇有身份，这一回宪兵队打算息事宁人，便把原本也要遣返的日本人都放了，在吉田洋子舅舅的周旋之下，也没有追究陆又安的罪名。

等到顾潜唐得了消息匆匆返津，却只收到了陆又安的一封信。

“小棠，我赶明天的火车去西安，就不等你回来当面告别了。洋子的离开让我深感战争的罪恶与丑陋，也让我甚至不能再多留一天，我想尽快赶上学校，尽快开始一段新的生活。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等我在新校址安顿好，会给你写信。珍重，勿念。又安。”

顾潜唐抓着信纸翻来覆去地又看了几遍，最终才确认上面再没有多写半个字，叹了口气将信纸放回信封里。

陆又安一走，仿佛带走了他的一半力气，一整个下午他都靠在摇椅里出神地望着窗外。

“东家，陈会派人来，中村带了好些日本兵去船厂了！”李路推门进来，急急地道，“说是要征用船厂还有咱们的船。”

顾潜唐揉了揉眉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日本人就连一天的清净也不肯给他！

他缓缓地从摇椅中起身，站起来看了看窗外的太阳，眯了眯眼道：“具体什么情况？”

李路摇头：“还不知道，只是说中村这回带着军队上门，来势汹汹的，似乎不达目的不会轻易离开了。”

“是吗？”顾潜唐冷冷一笑，眼中闪过寒芒。

也好吧，不想走那就不要走了。你们日本人不是喜欢我的船厂吗？那就别客气，我请你们照单全收，就怕你们没那么大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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