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
撂下话,贺茂高鸣立刻就从座位上站,准备起回到里间启动通道。
“是吗,那明天还会‘回来’么?”
近侍也跟着贺茂高鸣一同站起,他瘦长的身子立在屏风边上,只让自己的半边留在审神者的视线中。
贺茂高鸣自动过滤了他在‘回来’二字上的重读,对他唯一的感想便是每次见他的样子都会产生的‘这分灵真是削瘦,看起来竟还没她来得壮实’之类的无趣腹话。
“看我心情。”
她的回答依然是那副样子,冷淡而公式化,似乎完全不受宗三左文字持之以恒的‘小心机’所影响。
温水煮青蛙的言语陷阱,这就是近侍宗三左文字的心机。
想也知道贺茂高鸣对这种小把戏不屑一顾,所以她任由自己的近侍说着带有偏向性的言辞。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也许终有一天贺茂高鸣会和这只蝴蝶一起被蛛网缠住,无法脱身。
—卍—
这显然不是一名‘好的’付丧神该做的事情,也不是‘宗三左文字’对于审神者应该表现出的态度。
这振宗三左文字到底在做什么?
妄图以分灵之身探寻审神者的秘密,使着饱含心机的言语诱导审神者。
贺茂高鸣隐隐知道近侍的态度颇为奇怪,但却没有将它放在心上。这也正是近侍,名为宗三左文字的分灵完全料到的结果。
绝对没有人会说他的做法是正确的,不过宗三左文字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做法正确与否。只要能达到目的,手段是可以通融的。
但……
目的又是什么呢?
一定不是其他本丸里常出现的‘争宠’,贺茂高鸣从未对付丧神有过宠爱,付丧神又怎么去争这种虚无飘渺的存在。
那到底是什么呢?
宗三左文字这样问自己。
贺茂高鸣不在的时候,也就是宗三左文字在本丸的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一个人安静地干活、安静地休息、安静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同僚。
即便没有审神者也依然鲜活的生命,真叫人羡慕。
像他就不行,没有贺茂高鸣他就觉得生活好像缺了一片重要的拼图。
那些引导性的话语中的大部分其实宗三左文字并未多想就脱口而出,有时候他自己也在想当时怎么会对贺茂高鸣说出那种言辞。
毫无意义,而且不像他应该表现出的态度。
留给宗三左文字思索的时间很多,而且他本身也是一位很识人情世故的付丧神。
没过多久他就知道了答案。
啊……是这样啊。
这就是,喜欢。
这是一位无处归去的付丧神对审神者的眷恋,这也是一名阴暗偏执的男性对异性的钟意。
本应如花般美好的感情因当事人异常的心理状态而变得扭曲,因那位异性审神者不可能有回应的事实而蒙尘晦暗。
宗三左文字可不是什么高洁的人物,他知道腐朽的泥潭里孕育的只会是和生长地匹配的,丑陋的果实。
可这又怎么样呢。
想要得到的东西,宗三左文字一定会拼尽全力抓住希望的尾巴。
即使他可能时日无多。
—卍—
理所当然地,贺茂高鸣的生活并未受到显然已经‘病入膏肓’的分灵所影响——
如果不是她无意中告诉了祖父占卜到‘大吉’的话。
毕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这位的‘
大吉’运势仍未显现出分毫。贺茂高鸣一开始好奇和想要拜见‘大吉’的想法渐渐被冲淡,到了现在她几乎都快忘了自己当初把宗三左文字设为近侍是这个原因。
在向祖父学习法术时,贺茂高鸣突然记起这件事,并作为随口一言告知了祖父。
结果又被贺茂正清狠狠训斥了一顿。
“太轻慢了!此等运势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通知老夫!你可知你可能错过了什么样的天赐良机!”
被这样劈头盖脑地呵骂,贺茂高鸣只能俯身垂首表示知错。
“可是祖父,他不过是分灵,就算是上等运势也……”在贺茂正清闭口顺气时,贺茂高鸣坚持提出自己的意见。
不能离开本丸、容易沾上污秽的分灵即使身负大运,也难以进行操作使收益最大化。
“好了,闭嘴。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贺茂正清勉强隐忍着怒气未发,“你去本丸,把那个分灵契约成式神带出来。”
“但分灵不是禁止带出……”
“学学那个君明家的蠢材,别让时之政府的那些家伙发现不就好了!况且区区一个分灵而已,带出来一个他们还会和阴阳师世家翻脸不成!”
空气凝固了几秒,贺茂高鸣沉着声音称是。
—卍—
被评价为‘轻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被祖父这样批评时贺茂高鸣真的为自己的不当行为反省了很久。
可这次她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错误。
贺茂高鸣总是被教导要合理地运用占卜到的运势,但是祖父眼中的‘合理’与她眼中的‘合理’似乎差距甚大。很难说这是爷孙辈分的隔阂,大约仅仅是性格和经历的不同产生的差异。
更何况,‘学习’君明摩耶子这件事情对贺茂高鸣来说是赤裸裸的侮辱。难以置信她居然有被祖父命令向那个表妹看齐的一天,错失大吉让祖父走火入魔了。
除此之外贺茂高鸣想不到任何,祖父会做出这等他自己都不屑的举动的原因。
然而,贺茂高鸣无法反抗贺茂正清的命令。
就像对高则的想念和愧疚一样,即使她自己认为是人之常情,可一旦贺茂正清明令禁止,贺茂高鸣就不得不顺从地将高则从自己的日常生活中划去。
不管内心的反对多么强烈,表面上一定会恭顺地按照祖父的命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