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川捶了我肩膀一拳:“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被姨娘领入了门,迷上填词,然后……走路看江南柳七爷的乐府集掉河里,着凉了。”
我闻言,哈哈哈笑得直打跌,童川是真疯魔了不成,居然还能走路走到河里!
不过打那之后,童川是真迷上了填词,天天给我唱他的“佳作”。我早说过,童川文采不及我,他眼中“梦中神授”的新奇句子,在我只觉如同一件打满补丁的破烂长衫,处处生拉硬凑。我将他贬得狠了,他气不过,将一直羊毫笔直笔头对着我塞到我鼻子底下,差点没直接给我脸上画两撇小胡子。
“此笔且奉君,但请一赐教。”童川道。
我接过笔,时正课间,同窗最近不知为何总迷上了斗甲虫,四周空空的,公子哥儿多出去捉甲虫了,小官爷也去捉,月升当然不去。我则是被童川缠着,哪有空去玩。
学堂外洁白的夹竹桃郁郁萋萋,数枝窈窕花枝探首入窗,伴着碎金子似的阳光洒在月升的桌子上。
月升难得身边没粘着狗皮膏药似的小官爷,正侧头安安静静地看着书,金粉色的阳光洒在他的发间,宁静美好。
那副场景,美得入诗入画。
就这么阴差阳错、鬼使神差,我看着月升,提笔,写了一阙《蝶恋花 寄明月》。
我说过:我的诗,童川都能看懂字里行间的真情实意,词也不例外。他一看,立刻笑道:“你这,是在写月升?”
我怔了怔,才发觉早已不自知地将明月,比作月升了。
兴许是为了报复我对他和那姨娘之间的打趣,童川“邪魅”一笑,咋舌道:“啧啧啧,好小子,这是给月升写情诗啦。”
我差点没跳起来:“左童川!你思想是多龌龊,月升是男子,我……我也是男的,你当我俩……”
“不是,你看这一句……”
我看也不看他指哪一句,道:“文人相惜!文人相惜懂吗!”
“那你脸红作甚?”
“被你气的!”
我这一下急火攻心,没控制好音量,喊得格外大声,霎时间,四下不算吵嚷的课间学堂尽被我的声音灌满了。
就在我的注目下,月升转过脑袋——此时我坐在童川的位子上,离他还算有些距离,我祈祷着:
月升应该或许可能没听见……方才童川石破天惊的言论吧。
他三分困惑,七分好奇地看过来,那双杏眸就这么直勾勾地对上我的视线,我的心突然有些慌。
我那胡乱写的词要是给月升看见了,可就真丢人丢大发了。
月升问:“你们,是在写词吗?”
“没没没,月升您老接着看书,我们这就出去。不叨扰您。”我忙不迭摆手,从童川手中抢过写了词的宣纸。
“有有有!”我一听童川此言,心里真是拔凉拔凉的,童川变本加厉,趁我不备又一把将纸夺回去,“承棣写了首词夸你呢!”
左童川啊左童川!想我许承棣平素待你不薄啊。先生抽你背书,你来不及背熟的时候,是谁在你身后提醒帮衬?你课业忘做,先生告诉你爹,是谁在你爹来逮你的时候带你到东山头上的槐树上躲着的?你捅了蜂窝被叮得两眼赛馒头,是谁偷了自家老子独传药膏一下子给你抹了半盒子,好让你能有个人样回家去!
你如今就这样在月升面前拆我台吗?
我扑上去就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