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我了,汉子冷声问我:“叫什么名字?”
“许承棣。”我答话。
汉子见我迟迟没动作,主动地伸出一只手,挑眉“嗯?”了声。
我道:“我、我没带钱。”
汉子闻言立刻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来:“哪里来的狗杂种,也敢来考科举?”
“不是,我报了名的!我叫许承棣,名册上有我!”
另一汉子冷声道:“你哪只眼睛看见了?”他将我一把推开,道:“下一个。”
我怔愣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直到莘莘学子一个一个进了考场,外头逐渐从拥挤变得空旷得吓人,我还是不敢相信我就这么被剥夺了乡试的权利。
街上空了,我这才看见了爹,但我没看见月升,他似乎走了。
爹喊我:“傻小子,咋不进去啊!”
我沉默着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走向他,爹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他眼神又转向那两个汉子,顿时恍然。他上前去理论、去塞钱,但他们刚收了钱,就见着里头走出一个官人,道:“开考了,不准再放人进去了。”侍卫朝爹摊了摊手,爹目瞪口呆,只能回来,他的脚步声很沉重,像是瞬间老了十多岁。
爹伸手抚摸我的脑袋,他的动作有些吃力——毕竟我已比他高了。
“唉,都是爹不好,都是爹没出息啊。”爹一个劲地自责,似乎在他看来,我现在的沉默,是对他的不满。其实不然,我的自责只比他更甚。
我当时心里想着:我一个死断袖,让爹很可能报不上孙子,现在却连功名也考不得,我不孝,我废物啊!
爹一路上只是重复着这一句话,我则一言不发,只是看着自己的脚尖。
忽然,爹却不说这句了。我抬头,原来路上有个熟人,拦住了我爹。那是县城里卖油糕的钱九,他的佝偻病是爹治好的,从此对爹感恩戴德。
钱九最是消息灵通,什么新鲜事都知道。我当时本没心思听,但他说出那第一句话,我就立刻抬起了头。
他说:“许神医,你最近又治了一单奇病吧。西市孙记烟草行的孙掌柜的断袖之癖,竟被医好了。他媳妇儿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姓孙的前不久刚跟我打听过你的事,这当是您老的功劳吧。”
爹摇首道:“是,他是来找过我,但我没治他呀。”
“那可真是奇了,从前我以为这种东西定治不得,我看也就您老有那本事……”
之后无论钱九的话还是爹的话,我一个字也没听见,我仰头,只见白日高悬,天高云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