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依旧没有人睡着,Sword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能听到公孙理在另一张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就是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
正当Sword迷迷糊糊的时候,另外一张床上的公孙理忽然坐了起来。
“公孙?”Sword被黑暗中迅捷的影子吓了一跳。
“Sword……我有些不好的预感。”公孙理已经在黑暗中开始穿衣了。
“怎么了?”Sword一惊,也坐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小龙女也做过赵教授的学生,在赵教授来美国交流的那一年,她转学了,现在她们俩都被害了,这里面……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些联系……”黑暗中的公孙理又跑去匆匆洗漱。
公孙理不是不认识小龙女吗?她怎么会知道小龙女的这些细节?“你怎么……”可是Sword问题一出口又觉得有些冒犯,生生吞了回去。
公孙理拍亮身边的台灯,一双用戏谑掩盖着什么的眼眸出现在了房间里,她已经听明白了Sword的问题,转身的时候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那你现在……?”
“我去找徐教授,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你等等,我和你一起去……”Sword说着就要起来找衣服。
“我怕会来不及……”公孙理说,“我先去了,你自己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会打电话给你的。别担心,我半个小时之后会给你发条短信的。”
“你等下……”
然而公孙理已经在Sword的呼喊声里关上了门。
喂!这种行为是在自己找死吗。Sword飞快地披上衣服,半路上捡了块石头,循着公孙理先前走过的方向追了过去。
雨还在下,虽然没有原来那么大,但还是让Sword后悔自己没想起来拿伞。
没走出多远,Sword就看到公孙理还开着的手电筒,掉在咀华馆和鲤鱼池之间的花园湖泊边,有一个黑影在不断地遮挡着手电筒射出的光。
Sword一惊,屏息停住了脚步,又看了一会儿,在试探中出声:“公孙?”
“Sword?”黑影拾起手电筒,向Sword的方向照射了一下。
果然是公孙理。借着手电筒的光,Sword隐约看见水面上飘着一个物体,再定睛一看,分明就是看上去已经死透了的徐教授。他的手上绑着一个黑色的袋子。
“我去他妈的。”公孙理咬牙切齿地骂道,“Sword,你去咀华馆找个晾衣杆过来。”
Sword并不知道晾衣杆放在哪里,随手在地上捡了一根被大雨打落的长树枝递给了公孙理。公孙理接过,去将徐教授的尸体勾过来。
花园通向鲤鱼池的门在这时被打开,推门进来的人是小红和小白龙。
“发生了什……”小红刚刚问到一半,就看到了池塘中央的徐教授,忽然一下子抽了口气,噤声了。
小白龙紧张地看着正在打捞尸体的公孙理。
尸体终于在公孙理的努力下被勾到了岸边,公孙理草草摸了下脉搏,摇了摇头,就将注意力转移到教授手腕上绑着的黑色塑料袋上。那是半透明的一个大垃圾袋,借着手电筒的光,Sword看到里面似乎是个卷轴。
公孙理刚才匆匆起床,身上却依旧能摸出一副手套,她小心地拆开紧紧绑在尸体手上的袋子,拿出了里面没有被水沁湿的卷轴。
这一次她没有把卷轴上的东西读出来,看到的那一刹那,就愤怒地将卷轴往地上一抛。
“荷香漫落旧
塘窄,碧翠盈池鳞自徊。照影惊鸿应未故,深深寒院雁何来?”用机械般地声音读出诗歌的人是小白龙。
“这……”Sword没有一句是懂的。
“这是以前我写的诗。”公孙理伸手去收起雨湿的卷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十年前心高气傲的时候写的,文理不通,自相矛盾。”
——后两句,你还没死吧,可是你来干什么呢?对我又有什么用呢?极尽别扭、扭捏之能势。
“——凶手这是在挑衅我,嘲笑我。”Sword离公孙理最近,听见她低低呢喃了一句。
“大家,看脚印!”小红忽然拿着手机的光,指着池塘边的泥地说。
泥地上的脚印凌乱错杂,可是足够靠近池塘的只有一个人交叠的脚印。小红指着公孙理,后退了几步:“这里只有你的脚印,杀害徐教授的难道是你?”
“不是……我看到她……”可是Sword刚刚想起,她晚了公孙理几分钟,在她拿起手电之前,Sword完全不知道公孙理在干什么。
“你不会是在逗我吧。”公孙理冷静地站起来,引得小红又退后了一步,“我自己杀人,把我自己十年之前见不得人的破诗放在案发现场自找嫌疑?”
Sword的眼神在三个剑拔弩张的人之间流转,虽然相信公孙理没有杀人,但是池塘边足够近可以抛尸的脚印,只有公孙理一人的,如果不是她,那么是怎么做到的?如果是她,那么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为什么要在大半夜引起Sword的注意——自己一个人溜出来的借口多得是。
“如果我们还是要互相怀疑,麻烦你离我远点。”公孙理从惊恐的小红和满脸悲伤的小白龙之间走过,“Sword,报警。”
Sword一个人坐在咀华馆屋子的对面,给BAU打电话。
“喂?Miss Sword?”电话那头接起来的人是Reid。
“徐教授也被杀了……”Sword直接说,“在花园的池塘里,看上去死因像是头部重击,身上也被人放了卷轴,卷轴应该是对应的内容……Doctor Reid,雨已经小了,你们什么时候能够进来?”
“雾还是很浓……抱歉。”
“现在大家的状态都已经不太对了,杜青云先生似乎还在悲伤状态,白海波先生现在怀疑是公孙小姐杀了人,因为徐教授被害的时候池塘边只有公孙的脚印,而公孙可能因为最后一张卷轴是她以前的作品,觉得凶手有嘲讽她的意思,现在很愤怒。”Sword对着那边房间里亮着的灯陈述着现在的情况,“对了,刚才公孙告诉我,她想起来林秀秀在王先生辞职的那一年里曾经转过学。王先生辞职的原因应该对此案很重要,所有相关人员,除了王先生,都已经遇害了。”
“……Miss Sword,别担心,Hotch正在亲自向王先生询问他辞职的原因,相信很快我们就知道了。”
“我现在简直是一头雾水……”Sword低声抱怨着,准备就此结束通话。
电话那头的Reid却说:“……那你为什么不试着重新分析一下情况呢?遇到瓶颈的时候,这样会清楚得多。这样你还可以想起一些之前没有在意过的细节。”
重新分析?“前天早上,我到达博物馆,那时候馆中只有公孙理,下午大家都来了之后,我和第一个死者林秀秀通过话,所以可以断定她是在那之后,第二天早上之前遇害的……她遇害地点在重华屋,屋内有打斗痕迹,所以可以说那里是第一现场。现场还有林秀秀手中被拉扯坏的红豆项链和关于红豆的中国诗歌。”Sword半自语半报告地说。
“——据王先生证实,
那根红豆项链是他的藏品之一。”Reid补充说,“第二个案子呢?”
“那天中午,我们各自回房间,公孙理在下午去做饭——两个半小时之后,吃饭之前,赵教授被发现失踪……”
“两个半小时?”Reid打断问。
“对……因为当时我也觉得时间有点长,公孙解释说馆内没有即食食物,所以要自己做,但是她不断地把饭烧糊。”Sword回答,“我们于是一起去找赵教授,发现赵教授的房间开着门,里面有血迹——这里应该是第一现场,但是尸体却被放置在房屋周围的牡丹丛上,尸体的腰上绑着卷轴的绳子,因为尸体挡掉了雨水,一定程度上保护了卷轴,我们看到的时候卷轴上的字写着关于牡丹的诗句。
“公孙接下来建议大家待在一起,可是小红——就是白海波的绰号,他反对,所以我们各自回到房间。半夜,公孙忽然要出去问徐教授两年前的事情,我跟在她后面,就看到徐教授已经遇害,公孙在试图打捞尸体……但是问题就是池塘边的泥地里只有公孙一个人的脚印——如果要抛尸的话,必须靠近池塘,这样的天气情况下,不可能不留下脚印啊……”
“别急,这三起案件能够串联,你认为是什么原因?”Reid问道,他这次详细知道了一些之前很模糊的情况,他试图引导Sword用一般常用的分析方法来思考,想到哪儿分析到哪儿这种任性的分析法虽然有时候会幸运地比一般方法要快,但是不幸抓错了要点的时候,就会让人空费精力。现在,死者的受害人分析已经做过,所以要对案件的其他因素进行分析。
“因为MO一致?现场都有卷轴?”
“那么三起案件又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不同?”各种条件导致的凶手无法按计划实行案件,都有可能是案件的突破。
“……嗯……第一案的尸体没有被移尸,第二案和第三案都有过移尸的情况。”
“原因呢?”
“因为第二案和第三案都要去符合卷轴中的诗句。”
“为什么第一案不需要用移尸来符合?”Reid穷问不止。
“……”三具尸体的形态在Sword脑海中闪过,忽然,她想到了一个之前未曾注意过的关窍。
Sword正打算说出自己的想法,她忽然听到远处一阵轰响,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对面他们住的小屋里响起了一声公孙理的叫骂声:“卧槽!”
“怎么了?”Sword高声问道。
公孙理跑出小屋,指着微亮的天色中远处的山峦:“那边山上的大河已经决堤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马上就要山洪爆发了……这边博物馆的地势太低,很有可能被淹没。”
“Doctor Reid?”Sword心一慌,马上转向电话里求助。
“我马上联系小组和飞行员。你们找地势高的地方躲避一下。”Reid说完,挂了电话。
“现在,我打电话给小红,你打电话给杜青云,让他们到重华屋去。”公孙理已经拨了号码,将手机放在耳边,继续向Sword解释:“以前王先生担心过这个问题,重华屋就是为了应对这个问题建造的。——喂?白海波,洪水要来了,赶快到重华屋去——你爱信不信——顺便把赵教授的尸体带上去……”
公孙理说完就挂了电话,然后冲回去拿了条床单出来,看了一眼Sword。
……不是吧。
“来吧,介意一起把徐教授抬上去吗。”公孙理已经行动起来了。
我可以说介意吗……Sword不怕尸体,可是她介意逃命的时候不必要的附加重量。但是毕竟不能看着公孙理一个人,
只好也过去帮忙。
于是凌晨气氛幽深的庭院里,只看到两个面色慌张地女人端着一具尸体,疯狂地跑向重华屋。——不知道的一定以为这是在拍恐怖片。
“Sword。”
“嗯?”
“BAU说好的直升机呢?”
四个人各自据守在重华屋被当做仓库的顶楼房间中。小红警戒地抱膝坐在角落里,小白龙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公孙理透过窗户看着已经席卷而下的浩大水势,向Sword发问。此时,三名死者的尸体都被公孙理堆在隔壁的房间里。
“……”他们刚刚跑上重华屋,洪水就已然暴发。浓雾未散,情况不明,不论如何直升机都不会在这种时候出发吧。估计是洪水带倒了接收塔,在场四个人的手机全都没用。Sword一脸你问我我问谁地看着公孙理。
“……好吧,我懂了……”公孙理走到房间中间的位置上坐下,引得小红又往后缩了一下,“不是吧,白海波,你还怀疑我?怀疑之前你就没觉得有违和感吗?”
“什么违……和……那里分明只有你一个人的脚印。”小红反驳。
而Sword的心里却一闪:违和感?她的想法和我一样吗?
“荷香漫落旧塘窄,碧翠盈池鳞自徊。照影惊鸿应未故,深深寒院雁何来?”公孙理却旁若无人幽幽念来,“虽然我承认这首诗实在不知所云,但是……表面上的意思,各位都读过书,总不会理解不了吧?第一案的红豆,第二案的牡丹,都是清晰所指,这一次却又问题——花园的池塘,首先水面宽广,其次既没有荷花,也和鱼没有什么关系!”
的确没有……可是Sword并不知道公孙理想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