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后,东岸大学。
Sword把车停在了空旷的停车场里。机械性地将车熄火之后,她并没有马上下车,而是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建筑。
停车场的尽头是一排小平房,整体来说是一个个毫无设计可言的长方体。这些平房水泥色的墙面上漫不经心地开了几扇窗,而唯一的入口是一扇金属卷帘门。此时此刻,卷帘门向上拉开,从Sword的距离几乎可以看见里面幽暗的通道。
大学附近的寄存仓库……这是Dipole濒死前对Reid说出的地址。
——这里存放着Sword已经失去的记忆……
让Sword回过神来的,是另一辆车的引擎声。她抬头看去,视野里出现了一辆蓝色的沃尔沃。Sword知道这辆车的主人是Reid,不进行公务的时候,Sword见过他开这辆车出门。
Sword不免心生一种奇异的感觉。他们几乎在同时下了车,面对着对方在静默中走了几步,一直到在两辆车的中点回合,夏天焦灼的阳光晒在露天停车场上,而Sword发现自己未曾躲避地直视着Reid的眼睛。
“Sword。”Reid低声问候道。
Sword点了点头,和Reid一起转身朝仓库的方向走过去。
不久之前Sword接到了Reid的电话,让她一起来仓库取走Dipole的记录。电话里,Sword得知Reid并没有把这本记录的事情报告给BAU。
因为两周前的枪伤,Reid现在还在休假。趁休假的时间,Reid决定先将Dipole提到的记录转移到其他地方。
从停车场到仓库门口的距离并没有看上去那样远。黑洞一般的仓库入口转瞬间近在眼前,Reid转过脸看了一眼Sword。
看到Reid带着征询的表情,Sword点头做了回应。然后跟着Reid没入了黑洞里。
几分钟之后,Sword和Reid一人捧着一个箱子,走出了仓库。
事情比Sword想得要顺利一些。因为没有BAU的首肯,Reid自然拿不到搜查令,Sword原本以为这会是个问题。然而因为快过了租期,仓库管理员在看到证件的那一霎那就几乎同意了Reid的要求,允许他们取走仓库里的东西。
用钥匙打开储藏间的门时,眼前的场景莫名有些诡异。这是一间约有3平方米的储藏间,而飘扬着灰烬的黑暗中,只有中间摆放着两个白色的纸箱——办公室储藏文具用品的那一类,不大。
Reid走进储藏间里,粗略检查了一下并无异样,就将两个箱子搬出来。Sword在储藏间门口等他,在Reid出来的时候接过了其中的一个箱子。
在这个瞬间Sword觉得他们恍如罪案同谋。
接着,他们各自将手中的箱子放进了后备箱里,然后分别开车前往Reid的公寓。——将笔记转移到Reid这里,是他们早些时候商议的结果。他们已经约定好,先通过新的线索追查血线最后一个成员的下落。如果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并且还有理由相信Sword依旧受到威胁,这些笔记才会被阅读。
Sword是第一次来这里,她下了车,仰望着这栋砖石结构的三层建筑。
停好车,Reid走过来,他看了看Sword手里的纸箱,看出她更愿意自己拿着,于是就快步朝前走了几步,做起了带路的工作。
跟着Reid走上铁艺栏杆的楼梯,Sword很快来到了Reid的公寓门前。
或许是带着重物走上三层楼的原因,当Reid借着走廊里略显昏暗
的灯光开门时,Sword觉得自己心跳得很快。然后,钥匙碰撞的声音停下,褐色的木门静悄悄地被Reid推开。
Sword跟着Reid走进他的客厅。正对着房门的,是一扇带着黑色边框的长窗,窗帘半拉着,借助并不刺眼的阳光,Sword发现这间房间贴着翠绿色的墙纸,错落摆放着传统美式风格的各类家具。窗户的左边立着一个大书架,上面紧密地排列着各式各样的书籍。
Reid径直来到书架前,把手中的纸箱放在书架旁,然后接过Sword手中的纸箱,将它放在上一个箱子的上面。
Sword偏过头仔细审视,并不觉得这两个箱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Reid自己也审视了一遍箱子的位置。前些天他遵医嘱卧床休息,在空闲之中反复回想起两周之前发生的事情。当时Reid发现Sword已经离开了医院,又得知她听说了笔记的存在。身负枪伤又不能向BAU说明情况,Reid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给Sword打电话,然后一次又一次地听见电话里传出忙音。
他知道,对于Sword来说抓住血线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他也不止一次地从Sword眼中看出她为了血线能放弃一切的决心。他全部都明白。但他太明白Dipole的笔记可能对Sword造成的影响——他眼睁睁看着她花了多少努力,想去治愈、去遗忘这道伤疤,她的战斗让他相信只要足够执着,光线就能照进深渊。而如果现在真的要去揭开这道旧伤,不仅仅意味着她的所有挣扎可能毁于一旦,或许对Reid自己来说,也意味着暗处好不容易点亮的一支烛光就这样消失。
然而就在Reid开始考虑是否要向BAU说明事情原委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连忙接起来,将手机靠近耳朵。
电话那头的背景音略显空旷,似乎是在车厢里开着免提。Reid没有说话,得知电话接通的Sword似乎一霎之间也没有语言,然后她开始说话:“……我往回开了。”
Reid精确的记忆力让他不断在病床上回想起这一幕,并且忍不住反复咂摸。
如今她的剑磨得锐利,铠甲已经穿好,没有什么能阻止她一路浴血,成就她悲壮史诗般的冲锋,与敌人同归于尽。——但是她在这里停了下来。
为什么?……
Reid眨眨眼睛打断转得飞快的思绪,两个箱子堆叠在角落里,毫无违和。
他转过来,注意到Sword望过来的眼神,站正承诺道:“我不会看的。”
“我知道。”Sword不加思考地回答。
这种信任让Reid心头一烫,他想再说些什么,去看Sword,却发现她像是完成了某种仪式一样,轻松下来,转动眼睛好奇地扫视了一下四周。
注意到这一点的Reid忽然有了自觉,心中升起一种微妙的局促,顺着Sword的视线观察了一下房间。——昏暗,严肃,因为排列紧密而略显凌乱。
“那……我还有案子……”在Reid还在暗自紧张的时候,Sword忽然出了声,“我先回去了……?”
半个月之后,匡蒂科。
Reid踏出电梯的时候,刚好碰上了Garcia。从她手里捧着的整杯咖啡来看,她应该是刚刚从茶水间走出来。
“哦,看看,我们的小伙子回来了。”Garcia说着,毫不吝啬地给了Reid一个拥抱。
“嘿,神奇小子。”闻言,Man走了过来,难得手下留情地拍了拍Reid的肩膀,“怎么样了啊?”
“医生已经检查过了。”Reid回答道,“没问题。”
“哦,是
吗。”Man放心地用力又拍了一次,Reid又是肩膀一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