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ke终于正式离职是在盛夏的末尾,据她自己描述,离职的理由是需要全心投入大学里的新课题,但组员们或多或少都能感觉到,前段时间Reid受伤的场景让她回想起了自己夭折的儿子——她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目睹身边的人受到伤害了。
给Blake开的欢送会就在他们常去的酒吧举行,酒过三巡,从舞蹈中脱身的Man在Reid身边坐下,叹了口气:“小子,你知道,我原本以为你会是最早离开的那个。”
“嗯?”
“离开BAU,去做研究,去讲课,征服世界……”Man又喝了一口手里的啤酒,“听起来就像是你会做的事……”
“也许吧。”
不满于这个略显敷衍的回答Man抬头,只见Reid托着腮,正眯着眼睛研究墙上的一副立体主义作品。十年搭档,Man知道这时候他要是问“你在看什么”,一定会听到关于画家生平、创作动机以及创作技巧的一系列详细讲座。于是Man直接问道:“伙计,你有再听吗?”
“在听,只是……”Reid被迫回过神来。
Man无比熟悉Reid这欲言又止的表情,巧的是现在喝了些小酒的他又正在谈心的兴致上,他便又帮Reid叫了一瓶啤酒,继而问:“说吧,你在想什么?”
Reid接过冰啤酒,抿了抿嘴角,皱着眉盯着酒瓶口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好像觉得……Sword……Sword她最近在生我的气。”
“Sword?生你的气?”Man感到惊讶,“你不是在逗我吧?你干了些什么?”
Reid用手肘支着额头:“嗯……两个礼拜之前,因为一个案子,我去给Sword帮忙。回来的车上,她问我Maeve怎么样了?”
Man瞪大了眼睛:“Maeve?难道就是那个……?”因为当时的案子,队里的几个人大概都心照不宣地知道Sword为什么会选择那样做。然而,事实却是, Reid最多仅仅是在跟踪犯的事情上对Maeve提供了一些帮助,Maeve与她的前男友也是因为跟踪狂的事情而分手,事情解决了之后,Maeve很快就和她的前男友复合了。当时Sword离开得太快,又几乎从BAU的视线里消失,没人有机会告诉她事情和她想得不一样。
Reid点了点头。
Man坐正:“然后呢,你说了什么?”
“我说:‘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帮你打个电话。’”Reid揉着额头复述道。
Man脑补着当时修罗场一般的气氛,无语了一瞬间:“……好吧,这之后呢?”
“然后她就不说话了,直到我下了车,快要走到公寓楼入口。”Reid喝了一口啤酒,皱了皱眉,才继续说道,“她在后面开了车窗,说:‘你快去打你的电话吧。’”
虽然Reid在发愁,但在Man的想象里,这个场面甚至还有些好笑,先忍住笑,Man接着问出了一个他很关心的问题:“你没真的去打电话吧?”
“没有。”Reid回答道,然后看着Man一脸“原来他还没有傻到这种程度”的表情,继续说,“之后,昨天我去警局的时候碰见了她和公孙……”
“你等一下,”Man打断了Reid,“从两周前,到昨天,你一直没有和Sword联系过?——好的,事已至此,你继续说吧。”Man默默推翻了刚才的结论。
“我无意间听到警局里的探员说Sword找到了新公寓,正在搬家。”Reid说道,“我本来想去问问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结果Sword一看见我过来,就离开了……看表
情,应该是,还在生我的气吧……”
现在回想起来,公孙理同情的眼神还历历在目。
Man叹了口气,思考了一下,把玩着啤酒瓶,问: “喂,你知道她为什么生气的吧?”
Reid点点头,看着酒吧灯光下,啤酒瓶在桌面上的投影,不自觉地软下了声音,说道:“我知道。”
Man:“那你怎么想……?”
Reid抿起嘴角,抬头看着Man的眼睛。
“既然这样,那不是很好吗?”十年搭档的默契,Man明白Reid的意思。
“但是……”Reid的眼神渐渐淡下来,“那次我受伤的时候……Sword她对我说过一句话,她说……‘没有你我做不到。’”Reid轻轻复述道,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但问题是,没有我,她做得到。”
那次枪伤之后,Reid总觉得自己有些什么事情不记得了。直到出院后的几天,他才想起来,在因失血过多而黯淡的视野里,Sword脱下一半的外套,按在自己的伤口上。Reid想起自己侧脸上Sword发梢的触感以及眼泪的重量,还有她慌乱中的呢喃。
她说:“别离开我……求你了……没有你我做不到。”
这句话像一把刀划开了Reid脑海中存在过的温暖幻想。自从与Sword在华盛顿重逢以来,他承认自己惊艳于她的闪耀,也确知自己陷溺于她矗立在暗流之中的身影,于是常常沉浸在你来我往的金色泡沫之中。但唯独有一件事,像摇摇欲坠的刀刃,悬挂在他的身后:他害怕他的存在,会不断提醒着Sword过去的泥沼。或许他的远离,才是对Sword来说最好的事情。
她已经从一只偶然停留在他掌心的蝴蝶,长成了一只穿云破雾的大雁,吸引着他的全部目光。但大雁的归宿,却应该是万里长空。
坐在对面的Man看着Reid低迷的样子,叹着气摇了摇头:“博士,如果不是我了解你,我可能会觉得你太傻了。你想得太多了。听我说,你比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要了解心理学,概率论,数学,物理,化学,甚至哲学和文学,但即便这样,你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不是吗?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为了一些理论和猜测,阻止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