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边走边逛，原本两刻钟就可以到的码头，硬是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时值深秋，夜幕来得早，虽然还差半刻钟才到酉时，天边却已一片昏黄，太阳的余光撒在水面上印出一片金光，湖面一片片大小不同的小舟来来往往，因着湖面极大，倒不显得拥挤，反而增添了一番趣味。

三人登上了一艘精致小巧的游船。船老大介绍船是属于方舟阁，而方舟阁的游船侍女在东码头里是出了名的歌喉好。平时都是需要预定，但今天刚好有位客人临时取消，他们就刚好顶上了，说来也是凑巧。

游船上因前个客人的要求备了桂花酒和其他吃食，三人也没要求换，就这么出发了。船老大介绍，此湖重华湖，东码头是游船聚集处，西码头则是货运码头。一年四季、晴雨雾雪、白天黑夜，各有特色，因而不管何时都游船不断。不过不同店家有不同的时间和不同的游湖特色，专门提供垂钓的、歌舞姬伴游的、只提供夜游的、仅白天出船的等等等等，倒是呈现一副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奇观。

湖中零散分布着一些岛屿，但都不大，最大也只方圆二三十丈左右，小的一人站上便无他人立足之地。大部分都在十来丈左右，建个小亭子非常适合垂钓赏景。之前有人因为争夺岛屿的使用权发生打斗，后来官府出面划为公用，并修建了小亭和其他设施，终止了争斗。

趁着黄昏美景，船缓缓驶向湖中，三人坐在船头一边吃着小食一边赏景一边和船老大聊天。很多人认为船老大是粗人不懂赏景，其实天天载着不同的人来往于湖中，船老大才是最懂的。

红日渐落，眨眼间夜幕已至，随同的侍女晓虹将灯点上，远处大大小小的船也挂上了灯笼，远远近近一闪一闪的宛如天上的星星，和天上挂着的明月互相呼应。船老大在船头支起一口锅，煮起了下午自己在湖中钓的鱼。

因为是在船上，所以用的炭火，没办法煮需要爆的菜式，加上深秋夜寒凉，船老大便煮了一锅萝卜鱼头豆腐汤，煮鱼汤的同时又多起了一口锅焖酱肘子、剩下的鱼身片成薄片并备姜葱蒜和**作为佐料，然后拉起在船边挂着的鱼篓，刚好有一些虾蟹，便放些生姜片一同蒸上。等虾蟹蒸好，再煮一锅上汤菜苗，一桌暖身暖胃的菜就完成了。

原本餐桌是在船舱内，但是徐百夫觉得在船头吹着风吃菜喝酒比较爽，让船老大直接把菜摆在船头的小桌上，挤是挤了点，但也够。

菜上齐，晓红把琴和琴架从船舱取出，为三人弹唱，船老大则在旁打起梆子和着，远处灯火随着湖面层层鳞波摇弋，偶尔有那么一条船或擦肩而过，或远远驶来以为要打照面了，结果却一个弯转向别处。因着湖确实够大，就算游船不少，却没有出现拥挤的情况，只是大大小小的岛上偶尔出现两条船的人都想到同一个岛上停留，或秉着先来后到的礼节或相互谦让，极少出现互相争夺的情况。毕竟湖中小岛甚多，没必要为此大动干戈。而且京城脚下关系错综复杂，一不小心得罪某位权贵太得不偿失。

三人就着晓红船老大的乐声，赏着湖中月色，喝着酒吃着菜。船老大的手艺很好，萝卜鱼头豆腐汤色奶白，味醇厚，带着一点点姜味，喝着暖身暖胃；鱼片片得极薄，晶莹剔透，几乎可透过鱼片去看湖中的灯色，鱼片爽口清脆，夹上一点姜葱蒜和**，一点辛辣一点呛口，倒是把生鱼片的寒气驱掉了，一凉一辣，有种莫名的爽快；秋日虾蟹肉质肥厚，蟹黄晶红油润，下酒最适合。桂花酒并非烈酒，三人酒量也不差，就放心敞开地喝着。

晓红两首曲毕，正准备第三曲的时候徐百夫开口：“晓红、船老大你们也累了吧？歇一下，拿两副碗筷跟我们一起吃点聊聊天呗。”

两人推辞了片刻，熬不过徐百夫，便去船尾取了原本打算结束后再吃的餐食，设了下座，坚持不能跟尊贵的客人同吃同坐，说是不能规矩。见此，徐百夫便由着他们，五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聊着。聊着聊着，倒是热络了起来。晓红年纪不大，却做游船侍女有些年月，船老大更是十二三岁便跟着家人在重华湖跑，后来无意中做了方舟阁的船老大也有七八年，对重华湖可谓非常熟悉，因为来来往往接送过不少达官贵人各地游客，见识也不少。加上徐百夫三人平易近人，五人倒是越聊越开心。

酒过三巡，船也行到了一处小岛附近，船老大表示这岛在重华湖众多小岛中不是最大的，因为没什么特色，而且说是岛，更像块比较大的礁石，站十来个人问题不大，但是不平坦，石质也硬，官府当时便没有在这里建楼台亭阁。但是它有一个其他岛都没有的特点、一个只有熟悉重华湖的人才知道的特点：这个岛是唯一一个可以全方位瞭望湖面的岛。其余各岛，不管大的小的，总有那么一两个方向或多或少被其他岛挡住部分湖面景色，只有这个岛四面都可以不被遮挡的看到湖中景色。

三人一人拿着一个小酒壶，在船老大的带领下登了岛，晓虹则留在船上收拾东西。

岛不大，十来丈，岛中心正好是最高处，站在上面环绕四周，整个重华湖的景色一览无遗。刚好一阵风吹过，徐百夫打开酒壶喝了一口，静静地看着湖面的涟漪。突然远处一艘华丽的船突然靠近，众人以为只是路过，谁知船却直奔小岛而来，一副要靠岸的模样。船老大疑惑道：“平时就算偶尔会有船老大带喜欢的客人来，看到有船便会自行离去，为何今日这船？？？”

仔细一看，船老大跟徐百夫说：“这是云来客的船。他们是京城有名的外乡人所开的客栈。”

徐百夫回道：“我知道，我们住他们家。也听小二说他们家老板娘也有游船，没想到这么华丽。不过好像看起来跟我们中原的游船没什么区别啊？他们家游船是不对外出租的吧？小二没说。”

船老大解释道：“云来客的船只有贵客和自家人使用，具体里面长什么样以及他们贵客的标准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之前听说孙尚书的二公子想要租他们家的船，但是云来客不租，孙二公子就找人上门想闹事，结果碰巧大将军府的千金在做客，将孙二公子打了一顿。大家才知道云来客跟将军府交好，便再也没有人敢到云来客闹事了。”

船老大顿了一下，接着说：“而且云来客老板娘挺神秘的，大家只知道来自西域，却极少人见过她的样貌，因她基本都蒙着纱布，几乎不以真面目示人，据说是一位极美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