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格一和周晓生重新进去的时候,江月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不那么歇斯底里了。她甚至有些后悔,觉得丢脸丢出了家门,特别还是在周晓生这么个外人的面前。
几个人都很有默契地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江月一把抓过自己儿子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身边,细长的手指头不停戳着儿子的脑壳。林觉孞头也不回,专心跟周晓生了解状况:“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周晓生拿出手机,翻看最新的短信消息:“教导主任说胳膊是接回去了,思想教育也做了一遍,学生自己是没多大问题,就是一直联系不上家长。”
林觉孞问:“还在医院里?”
周晓生点头。
“那你问问在哪个病房吧,待会儿我带林格一过去,给人赔礼道歉。”
江月听到这儿,眼睛一瞪:“凭什么咱们格一要去赔礼道歉?明明是他先动的手——”
林觉孞不耐烦地打断她:“他们道不道歉是他们的事,我们自己该做的一定要做好。你还想丢人吗?格一以后在学校里被人戳脊梁骨,你就开心了?”
江月忿忿,许久未修的指甲盖掐进掌心肉里,反倒有丝诡谲的畅快。论掰理,她向来掰不过林觉孞,好像每次无理取闹的全都是她一样。
“要去你去,格一还要上课的,耽误了重要课程你给他补?”
“晚自修吧。”林格一假装看不懂江月女士的眼神,“我也有些话对何扬帆说。”
江月女士走之前,让林格一交出他偷渡的那两本小说。林格一死鸭子嘴硬,说没有就是没有。
这个称职的母亲真的是每次都不会让人失望,也从不给林格一侥幸的机会。那天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她居然使出了平日里秒算菜钱的深厚功力,把那一摞书都清点了一遍,不允许一条漏网之鱼的存在。
但林格一偏偏就跟她杠上了。这个时候他如果承认了“罪行”,那下次想翻身,绝对会很艰难。
最后还是林觉孞耗尽口舌,才把人劝走。
其实也是江月自己吵累了。儿子不听话,对丈夫也是鸡同鸭讲。来之前她还在讲台上和那群小学生讲他们听不懂的数学,嗓子疼得要发炎,实在没力气再跟儿子闹一番。
她甚至有些自暴自弃地想,随儿子去吧,反正儿子和老子都是同一个死样子。
江月对林觉孞伸手:“车钥匙给我,我要开车回去。”
林觉孞配合地拿出车钥匙,也不提醒她其实从这儿回去走路只要十分钟。他知道江月是故意给他和儿子找罪受,但他也想让江月一个人冷静会儿,要不然晚上回去,两个人面对面,她总还是要找茬出一口气的。
林觉孞站在教学楼下,揉揉皱久了眉心,目送江月离去。
说是在目送妻子离开,其实是看着滚动的轮胎,在发呆。
“爸,还有十分钟就下课了。”林格一慢吞吞地从后面走上来,双手插裤袋,一只脚踩在台阶上,颇没站相。
林觉孞下意识拍了拍他的背,让儿子站直点。
“到底是怎么回事?”下午那点时间里太过混乱,林觉孞这才反应过来,一直都没让儿子说清楚事情原委到底是怎样的。
林格一不好意思地挠头,想了良久,才从和蓝耀明吃关东煮的那段说起。
……所以说,罪魁祸首是那杯超量的关东煮?
林觉孞总是对儿子感到无奈:“关东煮就这么好吃?”
“肯定啊,你儿子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林格一又拿出了当时拉蓝耀明去吃夜宵的这套说辞,开始习惯性地跟
老父亲扯皮。
“爸,我们晚自修七点开始,现在正好下课,我去教室拿点东西就去吧。”林格一环顾一圈,才发现林觉孞的车似乎不在。
“车呢?”
林觉孞说被开走了。
林格一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江月女士:“你也不象征性地反抗她一下。”
“你知道你妈的脾气。”
林觉孞去摸口袋,这才发现香烟落车里了。一只白净的手递过一支熟悉的烟来,林觉孞苦笑,接过那支烟:“今天让你看笑话了。”
周晓生面上淡定的很:“我什么场面没见过。”
林格一看他俩站在一起,似乎有话要说,很有眼色地给发小两人留出空间。
林觉孞低头专注地抽烟,一边抽,一边没话找话似的,问周晓生:“最近带学生,忙吗?”
周晓生不禁失笑:“咱们上周末刚一起打球来着,怎么好像过了两天就不认识了?”
林觉孞用卡着那根香烟的手去挠头,也不怕把头发烧着了:“这不是今天……有点尴尬嘛。”
一个不说话,另一个不太想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