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寒一盆水泼在地上,不想正泼出个冤家。
一个几百年不见的冤家。
隐苍是来下界找执竞的,不然他也不会涉足人世,谁料半柱香不到,执竞没找到,却被人泼了半盆水,湿了半边下衫。
他紧蹙着眉头,抬眼一看,却见泼他一身水的人好像看戏一般,侧着头站在门口,一只手扶着木盆,架在胯间,一脸戏谑。
两百年前,她结束了在妖界没完没了混闹的日子,不再天天和执竞划拳喝酒,说要来人间做凡人,带着那只紫貂隐入凡间,没想到真的在人间呆到现在。
天神都像她这么清闲的吗?
她这是什么打扮,褪去天神之衣,周身的神泽好像都收敛了很多,活脱脱一个乡间村妇,又土又俗。
瞧见他微眯的眼睛,分明是不悦的表情,谷寒心情就格外愉悦。
她说:“怎么,来还我人情的?”不可一世的虺蛇一族少君肯定不是来人间游山玩水的。
“我何时欠你情?”
“贵人就是忘性大,当年在兰山,寒蛇口中救你之情,不杀你之恩,你都忘了?”千年前的纠葛,她可还记得清清楚楚。
“我要你救?”简直笑掉大牙,“倒是你,在兰山半死不活几千年。”
谷寒懒得和他斗嘴,从他身边穿过去打水,还故意撞了他一下。
隐苍握住谷寒的手臂,问:“执竞来找过你吗?”她和执竞狐朋狗友,他一路搜寻执竞的踪迹到此,却见到她。
谷寒耸耸肩,说:“他没来找过我。”
隐苍不太相信她的话。
他正要把手抽回来,听见有人叫了一声“谷姑娘”,回首望去,一个文文弱弱的凡人,小步往这边跑过来。
那个犯人迈着小碎步站在隐苍与谷寒跟前,看着他们二人拉拉扯扯的,一脸不好开口的样子,只指了指隐苍的手,说:“谷姑娘……”
谷寒一把把隐苍的手甩开,向他微微颔首,道:“木公子早啊。”
“谷姑娘早,”木公子向谷寒点点头,然后指了指她旁边的隐苍,问,“这位是?”
长身鹤立,头戴金冠,一身玄青色长衫虽然湿了半边,也难掩其贵气,大概是富贵家的公子哥。
此人眼神十分冷漠,分明听到了他的问话,却没有答话,只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去。
谷寒知隐苍向来傲慢不可一世,更不喜与凡人打交道,为免尴尬,连忙接过话,说:“他路过,不必管他。公子一大早来干什么?”
他们二人当街拉拉扯扯,纵是路过,此时关系也不简单了,可是他又不好追问,便说:“家中做了青团,特地送些来予姑娘。”
谷寒拈起一个青团,软糯绵软,油亮如玉,凑近鼻尖一嗅,清香扑鼻,还带着淡淡的艾香。
她想起人间驱蛇驱虫的习俗,却一直不得验证。兴趣已至,于是将青团递到隐苍面前,说:“今天正是清明,清明吃青团,要来一个吗?”
他将脸撇到一边,说:“不要。”姑且不说他不吃人间的食物,他可不相信她有那么好心,带他体验人间的习俗。
他还是很排斥人间的吃食,正如两千年前一样。
谷寒说:“你若是吃了,人,我就帮你找。”
隐苍蹙眉,“你不是说没见过执竞吗,你骗我?”
谷寒偷笑,说:“他不来找我,不代表我没法啊。”她可没骗他,执竞确实没来找过她,可这并不代表她没见过执竞,是他曲解了她的意思。
他嗤笑一声,说:“我何需你帮?”
这个人真是油盐不进,她正想把团子扔他脸上,想起是木公子所赠,硬生生憋了回去。
瞧见她吃瘪的样子,隐苍心情也甚愉悦。
木公子却不甚愉悦。
瞧他们二人言谈举止之间,似在打情骂俏,都是亲密,他心中酸楚。
他决定鼓起些气势,毕竟他和谷姑娘要认识久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