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玉坐在妆镜台前,华阳辰砂为她一下又一下耐心的梳着发。三千青丝握在手,一旁的宫女心中都是十分的艳羡,除却美丽的五官,公主这乌发的发,漆黑亮泽,光滑柔顺如同乌鹊黑亮的羽毛。
华阳辰砂笑道:“公主的头发可真好。”
甄玉却抚摸着一个缎带,黑色的缎带衬得一双手是霜雪一样的白,细腻。她抬起头朝华阳辰砂看一眼,见女子呆呆的看她,不由啐道:“我吩咐过的事,你又忘了?”
华阳辰砂啊一声,立刻想起来,公主有命,只要她在观赏这副画像时,就要点燃龙魂熏香,焚香沐浴,她从来不动这画有什么奥妙,想到这里,她连忙起身,“是,”说完,她便指挥着宫人们摆设起来。
甄玉闻着最喜爱的香气,缓缓地解开黑色的系带。
徐徐展开的是一副画卷,画卷上是天上人间,最耀眼的唯有一个月亮。
第一次见着他的时候,那时,她还不知他是戴国来的质子。
他坐在屋顶上,一轮满月,月华如练。落在人间,落在人的身上,便只余一星半点,月色朦朦胧胧,仰头朝天一笑。
那年,他十二,她七岁。
他年纪虽小,相貌却极美,所谓美人,打小就能看出来,故所谓美人胚子。
明丽孤高,定睛看你时,笑眼盈盈,好似春风吹绿叶,清水送桃花。
她对那个人,一见难忘,从未说出过,心中却盼着再见一面。
再见的机会很快来了,
她蜷缩在花丛中,豫妃那个女人对她向来不善,但豫妃是父王的宠妃,而她只是豫妃手中的一个筹码,那一次便是豫妃生了怨气,拿她撒气,她心中悲愤不平,趁机跑了出来,可她无处可去,自打父亲把她抱给豫妃的那日起,她便没有家了。
母后的长乐宫,去了又能怎么样呢,总归当豫妃再来要人的时候,她就得看见母亲那悲伤的表情,王兄那也不能去,他是王子,身份敏感,去了也是徒增烦恼。
偌大王宫,千灯火万灯火,没有一盏为她而亮,没有一盏为她而留。
她是个没有家的人。她赤着足,在黑夜里奔跑,黑夜将她包裹,足下硌人的石子传来阵痛,无路可去,无处可逃的窒息感,让她心如刀割。
直到跑累了,不想让任何人发现她,所以藏的很深,她躲藏在草丛堆里,心想就这样死就好了。反正她也是没有人要的孩子。
但有一双手拨开了草丛,带来了光亮。
是慕萧,慕萧弯着腰,提着宫灯,好奇的朝她看来,脸上是温柔的笑。
时至今日,她任然记得他说的每一句话,
“那里很冷的,先出来吧。”
“拉着我的手,不要怕。”
“是涪陵公主吗?”
“和传闻中的一样美丽。”
“不嫌弃的话,我可以陪公主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