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见林弋亲了我。”
王安语面不改色地说完了这句话。
徐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做梦?”徐一问。
“好像是吧。”王安语说。
“什么叫好像是吧?”徐一问。
“不知道。”王安语说。
他和他的朋友复杂地对视了一眼,感觉陷入了一个僵局。
实在想不出来原因。
按王安语一贯的风格,这件事情如果想不通他应该就放任它那么滑过去就好了,当做没发生过,或者是不再去想它。
但这一次他神奇地发现自己做不到。
一旦试图把它挪开,这件事会以更强烈的存在感冲回到他的脑子里。
“怎么办?”徐一问。
“什么怎么办?”王安语说。
“什么情况!”徐一问。
“别废话了,”王安语率先烦了,中断了他们无意义的对话,“今天出不出月考成绩?”
“操!”徐一原地一跳,“我他妈都忘了这茬了!”
“愁你的吧。”王安语撂下一句,转身就走了。
王安语回到六班的时候刘凡也已经来了,挺大个人趴在桌子上,一脸的要死不活。
“谁喝酒了!”刘凡夸张地闻了闻空气,“安安!是不是你!”
“是我。”王安语说,把书包放下了,“味儿这么大吗?”他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其实还可以。”刘凡实话实说,“我就是比较敏感。您这是……大早上就小酌怡情?”
“不是,昨天喝的。”王安语简单地说。
他坐下把脸埋在臂弯里,也趴在了桌子上,没再理刘凡。
大概也因为没睡好,趴着趴着他就有点儿迷糊了。但是神经清醒着,周围的动静他也很一清二楚,然后他感到有人站到了他旁边。
阴影晃了两下又离开了。
早自习没有哪门老师占用,王安语趴了一整节,也不想动,感觉胳膊都麻了,上课铃才响。
他坐直了,靠在椅背上,老韦在讲这次月考理综卷子生物的部分。
王安语半心半意地听着,拿了根笔随便划拉了几下,他的生物算是理综三门里成绩最好看的了。
这次他的分数也还过得去,正常水平,大部分……还得感谢红领巾徐一。
王安语想到这里,翘了个腿,脚腕搭在膝盖上。右手撑着头假装思考,左手拿着手机,把它圈在腿弯里给徐一发了条短信。
「一仔你猜我要说什么」
「放。」
「中午想吃什么」
「饭。」
「你他妈能多一个字吗」
「不。」
「我去跑饭吧今天」他给徐一发。
「……我操!」
王安语乐得打了个嗝。
横竖也该轮到他去跑了,毕竟不能再用最后一节是物理当借口。何况今天他们班最后一节是体育……
……和五班一起上。王安语一愣,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他的烦恼——不对,不能说是烦恼,准确来说更像是困扰。
他想不明白。
感觉关于这件事情的思考要比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问还要难。
就这么过了两节课。
课间操的时候,王安语故意没跟刘凡一起走,他下意识地暂时不想碰上林弋。六班没有固定的队伍排序,王安语挑了最后一排
,靠着七班的位置。
“王安语!”刘凡在他的斜前方压低了声音叫他。
他抬眼去看,林弋就站在和刘凡平行的位置,一个熟悉的后脑勺。
“干什么!”他问道。
“你丫还能站远点儿吗!”刘凡问,“快他妈打入敌军内部了!”
王安语看了一眼七班,笑了笑没说话。
林弋听见他俩的对话,也回过头对王安语咧了一下嘴。
接着全校一起舞动青春,然后雏鹰起飞。
王安语突然感觉自己又颓了,根本飞不起来,也舞不动。
课间操结束,王安语挤过人群到二班找到了徐一,勾着他一起去学校的食堂小窗口买了根双棒,蹲坐在学校西门口的风水石背阴处,一人一半掰着吃。
“咋了你?”王安语问。
徐一咬牙道:“我理综班级第三。”
“所以呢?”王安语见怪不怪了。
“没有所以!所以什么所以!”徐一的冰棒几乎戳到他眼睛,“所以呢!没有所以!”
王安语又乐了,“你他妈也至于,一个月考……”他往徐一身上一靠,腿伸长了闭上了眼,“哎……我就从来不发愁这些。”
“对,你连做梦都邪性,你咋没梦见我亲你呢!”徐一说。
他说者无意,王安语却顺着他的话联想了一下,然后使劲摇了半天头。
“我操,”他好像在对自己说,“不行。”
“什么不行?”徐一问。
“你亲我不行。”王安语认真地说。
“操,你亲我也不行。”徐一把他推开站了起来,抖了抖土,“滚吧。”
他们一起滚回了教学楼。
王安语回到教室发现自己的桌子上放了一瓶冰镇矿泉水。
“谁的?”他转头问刘凡。
“黄晓羽放这儿的。”刘凡说。
王安语往黄晓羽座位的方向看了一眼,没说什么,把水收了起来,然后他又开始琢磨刚刚和徐一的对话。
不行。
就算他跟徐一已经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那也不行。
换个角度来说,王安语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关于自己喜欢女的还是喜欢男的……大概应该和大部分人一样的。
他把那瓶水拿在手里转着,但是好像他又没有对女生有什么兴趣。
严格来说……其实对男生也没有。
让他想象一下的话,如果亲他的这个人是黄晓羽……那也不行。
所以这不是性别的问题。
而现在他连是梦还是现实都没有搞清楚。
直觉告诉他这是真的,但是他又不太想要相信这是真的。
十分纠结。
同性恋啊?但是……
哎去你妈的。
没有那么多但是,王安语越想越焦虑,把那瓶水拧开了喝了好几大口。
冷静了。这节是英语,他翻了课间发下来的月考试卷铺在桌面上,然后把手机拿了出来。
从昨天到现在,他一次也没想起来收蘑菇。
他又一阵火大。
打开小院一看果然所有的蘑菇都干巴了,有点儿恶心。他快速地收了,犹豫了一下,没再补营养液。
最近也不好说具体因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的蘑菇小院面临倒闭,十天有九天想不起来打理。
“……靠。”王安语咕哝了一句。
刘凡的耳朵就
跟贴他嘴巴上似的,“怎么了!”他往前扑着搂住了王安语的脖子,“怎么了安安!有什么事儿跟哥哥说,甭憋着!”
王安语把他扒拉开了:“没事儿!”
他点开黄晓羽的微信对话框,想了想,开始编辑。
刘凡很八卦地捕捉到了他的动作,也没退开,王安语就任由他撅着屁股探头窥屏。
“谢谢你的水……下次不用……我操,王安语我是真的很服你。”刘凡念到一半就骂了出来。
那怨怼的语气倒是把王安语逗笑了:“你有病?”
“我看您才是病了!”刘凡说,眼睛还盯着他的屏幕。
“那我说什么?”王安语问,“也不能把这水再还回去吧。”
正好上课铃响,刘凡重重地坐回了座位上,他听见这人在他的身后夸张地喷了个鼻响,王安语也不打算跟他继续掰扯,他又看了看自己编辑的内容,删了几个字,干脆地按了发送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