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弋听见王安语说话了,又好像没听见。
酒精腾的一下都冲到头顶,还有脸颊,他觉得自己不止耳根,整个人都仿佛在燃烧一般,他偷偷倒吸了一口气。
“……真是喝多了。”王安语又说,声音很低,林弋险些就没听见,他垂下了眼睛,不再看他了。
林弋张了张嘴,想要说点儿什么,失败了。
他想说自己没学会,你能不能再多教教我,
想说王安语你挺会啊,我这心脏快跳出嗓子眼儿了。
想说怎么办啊,感觉自己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喜欢到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小心翼翼。
想说王安语,我喜欢你。
王安语把烟掐了,就抽了一口,挺浪费的,但他还是在地上按灭了,起身把烟头都扔进了垃圾桶,又走回来坐下。
“……我困了。回去吗?”王安语问,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林弋却感觉出和刚刚问他学会了吗的语气完全不同了,“把刚才的事儿忘了吧,我喝多了,抽烟不好。”
他说的话其实前后逻辑不强,林弋扭头去看他,王安语没有和他对视。
“未成年最好不要抽烟。”王安语垂着眼帘接着说,“新的一年新的开始,以后我也不抽了。”
林弋嘶哑地说好,那回去吧。
他其实想说的是我不想忘,怎么可能忘得了。
王安语便又站了起来,林弋跟着。
他觉得自己的大脑里嗡嗡作响,一片混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同王安语一起沉默。
王安语和他在一个岔路前告别。
“那我回去了。”王安语说。
“嗯,”林弋说,“记得锁好门窗。”
王安语笑了:“操不完的心……知道了,晚安。”
林弋也说:“……晚安。”
然后他就站在原地,看着王安语晃晃悠悠地走了。
林弋想追上去,但是追上去之后呢?他不知道。
他的手在身侧握了握,须臾,终于也转身朝自己家走了。
再之后的三天,王安语一次也没联系他。林弋和他爸一块儿回了老房子,中间还去看了林涵涵。
林建国在客厅陪林涵涵玩儿,林铭看着林弋,表□□言又止,林弋没让他哥憋太久,趁林铭做饭,他打下手的功夫,林弋主动开口了。
“想说什么?”林弋问。
“那一撇怎么着了?”林铭开门见山。
林弋手下动作一顿“……不知道。教我抽烟来着。”他低着头说,“不知道。”
他连着说了两遍不知道,也把林铭整迷糊了。
“教你抽烟?那孩子抽烟?”林铭皱了皱眉。
“……不总抽,哥你别管了。”林弋说,把手里刮好的土豆塞到林铭手里,“我有数。”
“真有数?”林铭不信。
林弋不说话了。
“行吧。”林铭妥协,“信你一回。”
“必须信我。”林弋说。
他自己也必须要信自己。
林弋感觉,那天晚上王安语红红的眼角还有他的笑一直在眼前晃。
另一边的王安语也不太好过,他足足在家窝了三天,哪里也没去,谁也不联系。
假期里的时候,徐一上完课本来想找他吃饭却被突然回绝,就觉得奇怪,而后王安语又三令五申别来找他,他想一个人呆着,别问别问别问。他压着疑惑挨到开学,终于在中午把人堵在了六班。
其实也不用堵,本来两个人就要去吃饭的。
徐一上下打量了一番靠着窗台坐着的王安语,状态还行,没什么不正常。
“以为你死了。”徐一说。
“放屁。”王安语说。
“能问了吗现在?”徐一问。
“别问。”王安语说,“没什么好说的。”
徐一停顿了两秒,说那行吧,去吃饭?
王安语说:“去广场喝粥吧,我胃不舒服。”
林弋原本在心里给自己说的是由着王安语的步调走,但是好像现实又总是逼迫他更进一步,不允许他原地不动。
刘凡早就因为张晴把他抛弃了,下了课,他在五班坐着没着急去吃饭,也没跟以前似的去找王安语和徐一。张晓阳算是他在五班最熟的一个人了,他问林弋要不要一起,林弋说还是算了,对方点了点头,看他是真的不想去,也没再坚持。
教室里很快就剩下林弋一个人,他对着门口发呆,然后看见徐一和王安语从五班门口走过,下了楼。
徐一应该是长高了,和王安语齐肩,一手挎着他的脖子。
林弋眯了眯眼睛。
最终叹了口气,又趴在了桌子上。
不知道算不算是心照不宣,自跨年之后,王安语和林弋谁也没有主动再去联系过对方。
林弋几次打开微信想发点儿什么,又做罢了。
暴躁斑比的朋友圈最近一条更新还停留在那天的雪上。
林弋又从王安语的小鹿头像点进去看了一眼,突然发现他的封面图变了。
在夜空中绽放的烟花,好像一下子把他拉回了那天夜里。
签名还是空白的。
不尴不尬的状态一直持续了一个星期多,由于还是会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严格来说,林弋和王安语不能算是一句话都不说。
就是说的很少,无外乎“走吧”“今天很早”“又拖堂了”“我走了”“再见”“拜拜”“嗯”这种官方寒暄语。
林弋挺难受的,却好像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于是他让自己投入了一项新的事业中,给王安语做生日礼物。
王安语倒是没什么反常,好好地上学下学,好好地和徐一吃午饭,但是晚上没再去过林弋那里吃晚饭。
他用叫外卖和自己做的理由拒绝了两三次,林弋便也不再问了。
林弋不知道王安语是真的叫了外卖,还是真的开始自己做饭了。他没什么立场去问,隐隐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转眼再过三天就是王安语的生日。
林弋第一次鼓捣送给别人的手工,没什么经验,手指上多少留了几道口子,伤口不深,但是挺疼,贴了创可贴。最先注意到的还是刘凡,直问他怎么弄的,是不是七班那个谁谁谁又来找事儿了。
林弋连连说不是,因为刘凡好像被自己的脑补气到了,本来打着球,说到怒点把球直接一扔就往操场门口走。林弋赶紧把人拦住了,说他自己弄的,这两天帮他侄子做东西。
“做什么东西能划伤手?”刘凡问。
林弋飞快地胡掰了一个小学时候的劳动课作业内容。
刘凡还是心大,就信了。
王安语生日的前一天晚上十一点,林弋终于完成了他的“劳动课作业”,屋里扔了一地的废铁丝和烂卡纸。
十一点半,林弋收拾好屋子,给自己做的小玩意儿按好电池,关上灯拍了张照片留念。
十一点五十五,林弋洗完澡躺在床上,举着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