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澜伤心了一段日子,渐渐也不再找她诉苦,她又变成人前收人尊敬的大师姐,独当一面,沉稳聪颖,少有情绪。
“师兄已经不止一次这么做了,我也习惯了……面对苍生大事,他总是罔顾身后牵绊。来也一人,去也一人。”
新来的蜀山弟子白芷和紫苏正在打扫,一见门外的熟悉身影,纷纷见礼:“敏娴师姐早,桓辰子师兄还没有回来哦!”
女子杏眼澄澈,姿容明媚,举手投足间透着风的轻盈和泉涧的灵气。她听见他们的话,只是淡淡一笑。“没事,你们都累了吧?随我去用饭吧!”
“太好了,”两个少年露出纯净的笑容,撇下扫帚跟着敏娴,盛夏的蝉叫响在枝头,桑叶婆娑,女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上看,眼泪止不住落了下来。
“师兄!”紫苏白芷开心得面面相觑,而跟前的女子,已经不顾一切地飞扑上去,紧紧地搂住风尘仆仆的人。
桓辰子楞了一下,尽管身上的衣袖已经吸了半斤黄沙,对她的拥抱有些不堪重负,还是不忍推开她,敏娴抬起眼看他,少年的下巴有了一圈青青的胡茬,白净的脸上多了几分沧桑和成熟。
“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女子问。
桓辰子笑得柔软,连眼底都带着些许难得的暖意:“苍莽山的妖精进犯百姓居处,我去看看。”敏娴一下子绷不住了,泪水磅礴:“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你把身边的亲人当什么了?”
一时有些赧然,他犹犹豫豫地伸出手去为她揩泪,目光闪烁无措。
“我不要你的后知后觉!”她任性地撇开他的手,哭着说:“我要你以后事事有交代,就算是和枫澜姐说一声也好,至少让我知道你平安无事!我以为你受了什么天谴,一时间人间蒸发了,再也回不来了!”她每天辗转反侧,梦里都是魔魇……
“你有这么担心我吗?”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不由自主地抓着她的手腕,力道也大了些。
女子肿着一双核桃眼,嘴里嘟嘟囔囔:“我知道,你眼里装着大局,断断装不下我了,那你离开时,能不能告诉我归期呢?至少让我知道,要守着你的后背,守多久?”你到底,多久才能回头看一下我呀?
他不语,驻足思考着。冷不丁地,敏娴已经抓住他的手往山门去,“不愿便不愿,你不说,我还不听了!你只管撇下我,我只管等好了……”
桓辰子动容,他看着她纤瘦的脊背,心坎流过一弯暖流。
从前孑然一身时,向来无牵无挂。
桓辰子回来以后,门中对他与枫澜的婚事讳莫如深,再也无敢提起。敏娴也不知道如何反应,乐见其成?却也不是,只是觉得这一切像梦一样,就好像只是作别了昨日。
一点也不真实。
院落里的一棵木棉花结了果实,雪白色的棉絮纷纷扬扬,落在湖面上飘摇。敏娴坐在桥上,手里支着一杆钓竿。
她问:“师兄,你说要不要把池子种上荷花?”
桓辰子:“为何?”
“待到秋来,‘留得残荷听雨声’,才得‘闲敲棋子落灯花’的意境啊!”她语带愉悦。
桓辰子笑:“残荷芭蕉,都是伤感之物,有何留恋和期盼的?”
敏娴:“悲欢离合、喜怒哀乐都是人之常情,无关风月好不好?所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罢了!”
“你这只兔……呵!”他慢慢地摇头,低下头浅笑,眼底的宠溺滋味却毫不掩饰。
她则转过头,一双大眼睛冲他调皮地眨了眨。
桓辰子:“敏娴,你想不想做凡人?”
敏娴坐起身,难得在他面前正襟危坐,一派天真:“凡人有做兔子自在吗?”
“那是自然了,”桓辰子说:“作为凡人,你能结识很多朋友,而且,凡人修道远比妖来的顺畅!”
敏娴又背过身去,一手抱着后脑勺歪躺着,一手懒懒的跟他摆了摆:“那就算了!修仙什么的……”她不缺好不好?
桓辰子抓住她的手,有些磕巴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是说,难道你不想和我出去、出去降妖吗?”
敏娴猛地凑近他,盯着他的眼睛问:“想啊,可是我是兔妖,亦可以和师兄去降妖除魔呀?难道师兄开始鄙视妖精了?”桓辰子下意识地舔了舔下唇,修长的脖颈往后退了退。
“我是说,你可以只和我出去降妖除魔,春天我们可以去山涧取雪山冰泉、夏天摘艾叶、秋天观银杏,冬天可以采葫芦、取桃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