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秦江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他就站在业主公司的写字楼大堂吸烟区等肖一楠。当抽到第三根烟的时候，对方的身影终于出现，秦江赶紧灭了烟迎了过去。可到了跟前，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肖一楠看出他的窘迫，其实在这段关系里，学不会正确表达，无法面对失败的，又何止自己一个？

“先上去吧，把工作上的事处理了再说别的。”肖一楠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

接待他们的是一直跟肖一楠对接前期设计工作的项目负责人，以及公司总经理。会议气氛不算坏，毕竟秦江一方上来就态度诚恳地承认了工作失误。他们既没有推诿，也没有试图拿肖一楠身体原因求得谅解，同时他们提出减免5的设计费以及月底前把之前拖欠的进度追上来。资本都是逐利的，这么一来，客户面子里子都有了，且对肖一楠之前的工作态度和产出都是认可的，也就没有为难俩人。

总算把业主方这边安抚好了，从写字楼走出来，肖一楠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尽管他清楚地知道未来几周面临的将会是强度极高的工作任务。

“多谢。”肖一楠对秦江说道。

刚才主要都是他在跟业主那边的人周旋道歉，其实以他现在的身份实在不必表现得太过谦卑，但秦江依旧是像刚创业那会儿似的，习惯性地把自己保护在身后。

“你跟我说谢谢？你是想让我难受死吗？” 秦江刚见到肖一楠就想把对方一把抱在怀里，问问他那个该死的病这几天有没有加重，问问他到底跑哪去了，问问自己在他心里还有没有，哪怕一丁点回转的余地。可是他不敢，就像现在，他连拉肖一楠的手都不敢。

“再怎么说，我也不应该这么一走了之。办公司，除了你我，还有百十来号员工的生计要顾，谁身后不是一家子老老小小？” 肖一楠很清楚秦江身上的担子。

“我的病你不用太担心，只要按医嘱定时吃药总归是可以控制的。无非就是疗程时间长一点。副作用跟别人比起来，在我身上也不算特别严重，应该不会影响项目进度。”

说完肖一楠笑了下，“我要是早告诉你就好了，得了这么个病，始终不愿意说出来，也是有我的私心在。怕你知道以后觉得我没用，离开你连精神都有问题了。”

“所以，秦江。你真的不要觉得对不起我。”肖一楠看着对方泛红的眼睛和明显消瘦的脸，拍了怕对方肩膀。“只是生个病而已，我人还在呢。”

秦江本以为肖一楠这次回来，依旧会是闷葫芦的状态。可没想到他语气平实，表述直白，以前那些藏着掖着的心思居然就这么当着自己的面讲了出来，这反而让秦江不知道如何应对。

回公司的路上，肖一楠跟秦江坦白了自己这几天的去处。秦江焕然大悟怪不得自己遍撒关系网也没能找到人，原来压根没住在酒店。

“你你是看到白熙受伤的新闻去的医院？” 秦江边开车边问副驾驶上坐着的人。

“是，网上说什么的都有。我担心他，就去了医院。”肖一楠说道。

“他现在怎么样？”

“没伤着要害，万幸。”

车里一阵沉默。

半晌，肖一楠主动打破了俩人周遭的凝固，“秦江，你之前跟我说想咱们俩个人好好过下半辈子，我同意了。那时候，我我确是对过去的生活充满留恋，所以根本没给自己机会去想别的可能性。”

“后来那段时间，尽管咱们彼此都有心结，但谁都不愿意说破。因为白熙跟你说的那些话，你狐疑我俩的关系。而我…其实也一直没能真的放下你出轨的事。”

“我那

天不乐意”肖一楠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告诉秦江自己小时候那件事，这对对方太残忍了。

“那天不乐意也是因为过不去心里的坎，只是没想到所以当时就有点受不了了。”

听到肖一楠提起那天，秦江用力握了一下方向盘。

“后来想想，你要的无非就是我作为爱人应尽的义务。我抵死不从弄得场面那么难堪，想必…想必也让你很难受。”肖一楠声音渐颤。

“一楠，你别说了。” 秦江开不下去了，他就把车直接停在了路边。他不想听对方把事情掰开了揉碎了地说出来，不想让眼前的人受了这么大的罪以后还要替他找台阶。

“秦江，咱俩不是没努力过，结果怎么样，你我都看到了。”

“所以，你选择了白熙对吗？” 秦江终于问出了口。

“可能，是他选了我吧。”肖一楠轻声说道，“这世上每天心碎的人有那么多，并不是谁都有这份幸运能在最灰暗脆弱的时候遇上一束照亮自己的光，是不是？对着白熙，我敢于把心底那些最羞于告人的话讲出来，我喜欢吃他做的每一道菜，他讲的每一个笑话都让我由衷的开心。只是我当时总是抗拒去解读些情绪后面的意义。这次出的意外，逼我掂清了他在我心里的分量，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坠得我胸口发疼了。”

肖一楠知道自己这些话可能会伤害秦江，但没办法，他俩之间总要有一个人先把这些藕断丝连扯开，才能为俩人的关系找到一个明朗出路。

秦江听了肖一楠的话，只觉得连骨头缝儿里都冒出了绝望的凉气，他垂死挣扎般问道，“一楠，如果，我说如果，这次出事的是我，你是不是也会什么都不想了，飞奔回来见我？然后咱们现在能有个不一样的局面？”

肖一楠想了想，“也许吧，咱俩早活成了对方的一部分，你有点什么事我肯定会比谁都着急。只是如果二字太过虚妄，如果我没有遇到你，可能现在已经娶妻生子了呢。” 肖一楠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开玩笑般地说道。

此刻，秦江知道大势已去，他所有一息尚存的幻想全部宣告破灭，心下只剩一片荒凉。肖一楠，依旧是他心目中对爱情全部想象的凝结，只是那人再也不是他的了。秦江终于凭一己之力把自己的爱人彻底推到了一望无际的彼岸，那边有一个白熙在等着。

于是，在正午日头映射下的万丈红尘中，车辆川流不息的环路边，尾灯明灭闪烁的车里，秦江，终于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当前台小妹看到两位眼睛红肿的老板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基本已经是语无伦次了。“肖肖总您回来了啊？”

肖一楠不好意思道，“对不起，让大家伙儿担心了。”

“您没事就好，太太好了。” 小妹觉得自己在微博上认识的那个算星盘的神婆没骗她，花了五十块钱果然今天有逆风翻盘的好消息。

“通知大伙儿十分钟之后会议室开个会吧。”秦江带着鼻音吩咐小妹。

会议上，肖一楠跟在座的同事表达了自己这段时间擅自离岗的歉意。秦江则希望各个部门这段时间一起加油把项目进度追上来，年底除了每年的三薪外肯定不会亏待大家。

开完会，肖一楠去到办公室，开始专心致志按照工作的轻重缓急处理邮件。下班的时间，秦江来敲他门。

“送你回去？” 紧接着跟了一句，“我正好把东西理一下，今晚搬去酒店住。”

“好，我回去换件衣服。你不用着急搬走，我这几天晚上在医院。”肖一楠说。

秦江脸色还是暗了一下，随即振作起来，“我先送你回去换衣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