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芃心随之改变了她思维里那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成为一个体恤人民的人。
这是一个精彩纷呈的时代,各个势力、教派、意识形态粉墨登场。有的人说,中国必须恢复古人的高尚,才能让一切井然有序,甚至反对白话文;有的人说,中国必须全面吸收西方的文化,才能让一切蓬勃发展,甚至要把汉字改成拉丁字母。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风沙连天尘飞扬。都言是为中国好,到头金银
饱私囊。人们不知选择什么道路,没有一个中庸并且向上的思路,不懂得中国要往哪里去,世界会成为什么样子。
李芃心讲惯了白话文,怎能张嘴便是之乎者也的文言文?李芃心用久了典雅的方块字,怎能用拉丁字母?她只是一个孩子啊。一个孩子,有怎样的智慧,为自己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做出决定,在三教九流中穿梭,在这复杂的年代生活。
张焌道搀起李芃心,送回家。李芃心先天跛足,行走必须别人帮忙。因此,她必须付出得比其他孩子更多。穿过熟悉的街道,那幢气派的大房子就是家了。母亲等待多时,疼爱地拥抱女儿,虽然家族更看好、关注她的宝贝儿子,可在她看来孩子都是一样的。
黎凤璇看到了一边站着的张焌道,对李芃心说:“没有下人送你回来吗?”
“有。我都让他们回去了。刘婶还有个跟我一样大的女儿呢,她都没办法抱她的女儿。我让她回家去,她偏不肯,还说她就算回家,家里人也没饭吃。”李芃心说。
“傻孩子,管别人的事做什么。”黎凤璇说。她扭捏地走了几步,贴身的旗袍裹着细腰,对张焌道说:“先生,麻烦您了。不过我觉得,您的任务就是教好学生,不必做这些。”
黎凤璇不怎么喜欢张焌道。因为她觉得女儿应该尽情享乐,不应该想什么国家和民族。
“那我先走了。不过我也觉得,应该教会学生细水长流才对。”张焌道说。他便走了。
家里让人感到沉闷。李芃心是二小姐;她有一个大她不少的姐姐,是父亲和上一个太太生的;她母亲还给她生了个弟弟。最是苦不了、惹不起的,就是那弟弟了,什么好吃好玩的都会送到他那里去。因为父亲是商会会长,所以整天神经质地担心这个恐惧那个,弄得大家很不愉快;母亲追逐时尚,喜欢美国电影、名牌香水,还爱听女明星唱的流行歌。李芃心去电影院看过电影,她觉得还不如小人书好看呢,软绵绵的流行歌也没有刘婶哼的小调、先生教的学堂歌好听。不过好在,最近电影院不演美国电影了。
李芃心非常渴望脱离家庭的环境。家中让她喜欢的只有她姐姐,思想新颖锐利,语出必然惊人,总跟父亲顶嘴。她问姐姐:“姐姐,我今天……那张大纸上有个粗眉毛高颧骨的人,他是什么人啊?”
“恩……他既然被日本人通缉,那就一定是个英雄了。”李丹心说。她想了想,问:“哎,那上面有没有写他名字啊?”
“写了。刘大志。”
“刘大志……”李丹心重复着。
第二天,李芃心看到野田大雄领着一队士兵,押解一个小尼姑。她很关注地观察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