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三,深秋,白日,金銮殿——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许久之后又被拖来上朝的九五之尊显得尤为不耐,只是碍于一国之君的威严还是坐在龙椅上一动不动地等待众臣如往常一样千篇一律的废话,然后只要在蔡相开口发言后表示赞同,基本也就没他的事了。
可是今日显然不同寻常,在太监总管吊着嗓子喊完这两句话之后,大殿上就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赵佶勉强摆着的坐姿终于挺直,抬起懒散的眼扫了下一直无视的殿中,总算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了。
殿中众臣都保持着低着头的姿势一言不发,整齐的队形中却分分明明缺了好多个空位。赵佶努力从模糊的记忆中分辨着,才从几个记忆最多的激烈争吵的画面想起了,这些空着的位置,好像都是属于……‘六五神侯’那方的吧……
大臣不上朝,还是组团的不上朝,这还了得?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皇上的代言人都发话了,这些来上朝的人居然敢不回话,这显然是对皇权威严的极其严重的挑衅!
赵佶下意识朝丞相的位置看去——空的!他居然也没来?!
赵佶懵了,他即使再迟钝也意识到了这种现象的不寻常。他使了个眼色给旁边的太监,也在诧异中的总掌太监会意,又喊了一遍。
——仍是沉默。
看着这一个个明明是活人却一动不动如僵尸一般的身影,加上深秋寒凉的肃杀气氛,生生让人心头发冷,心生惧意。
赵佶勉强忍住了慌张,亲自开口道:
“众位爱卿有何为难之处,尽可开口,朕会认真考虑。”
——沉默。
赵佶脸色越来越白,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又不愿深想。
终于,如同宣判般的声音突然炸响,与此同时,一个身穿黑底金色龙纹长袍,头戴通天冠,脚蹬蟒靴的俊逸男子从门口缓步走入,亮如星辰的瞳孔中凌厉非常,流转间便是杀气四溢。他的每一步都恍如沉寂了周围的空气,威严霸气:
“他们为难~他们当然为难,他们为难如何对你说明你这皇帝当得是有多不称职,多么荒诞,多么昏庸!”
“……放肆!居然敢身着龙袍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贼子何人?!!”
轻蔑地看了一眼龙椅上苍白着脸强装镇定的赵佶,男子讽刺一笑,诡异的调子忽然一变,顿时转换了一把苍老却威严的嗓音:
“老臣岂敢?”
只是四个字,却生生令赵佶身子一晃,面如白纸:
“你……你……左丞相?”
听他不确定的问话,男子嘴角的笑容一僵,满眼的杀意和压抑不住的愤恨猛然爆发,一双阴鸷的眼死死地盯着龙椅上的赵佶,简直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哼哼,哈哈哈哈,你可真是不识得老臣的真身啊——老臣跟了您这么多年,倒不知道你竟然还是个披着兔子皮的老虎!你若是戏子,恐怕早就成了红角了!!”
语带愤恨地说完,男子忽然收起了濒临失控的情绪,面上竟然带了高兴的色彩,语气轻松道:
“不过没关系,今日过后,你是与不是,承认不承认也不重要了,撑死不过是个亡国奴。若你识相,现在便写诏书昭告天下将皇位禅让给我……啊,不,是朕,朕便给你一个留你狗命,让你在朕手下摇尾乞怜的机会——!”
赵佶死死抓住龙椅的把手,颤抖道:
“你……你是蔡京……你要篡位?”
蔡京一笑,凌厉的眼忽然掩住了流转的杀气,好似教导一个不懂事的学生般无奈又认真地轻柔道:
“不,你怎么就听不懂呢?是禅让,不是篡位。朕怎么可能背负这样的骂名接这样一个烂摊子呢?”
赵佶被堵得一阵无言,也心知此时他已经无路可退。他慢慢看过一遍殿上仍是沉默却面向蔡京参拜下的众人,又看了看从蔡京出现便不再开口隐隐将他所有的退路封死的侍从,静默了半晌涩声开口道:
“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打算的?为什么?”
这个问题显然出乎了蔡京的意料,也激发了他的怒气,他高声笑了两声,恨声道:
“你不知道?!不,你知道!你清楚的很——!!!”
“——我……”
“住嘴!!”
蔡京身上的气势猛然爆发,震得离他近的人顿时趴伏在地口吐鲜血,竟是被他的余威伤了肺腑!
蔡京看都不看,只盯着气势中心重点关照,却出人意料只是脸色更白了点没有其他反应的赵佶,充满怒容的面色一敛,低喃道:
“是了,就是这样,你已经露出破绽了……”
他一步步走上玉阶,在距离赵佶的一步前停下,阴郁晦暗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被他针对靠近的威压吐了口血瑟瑟发抖的瓮中之鳖,冷冷道:
“你已无路可退,写诏书吧……”
赵佶苍白着脸,用尽力气带着一丝不明显的绝望喊:
“来人!救驾!救驾……”
蔡京冷笑,故意恶劣道:
“可惜了皇上,你那些坚实的保皇党,从城门开启之前,就被我手下的重兵挡在了城外了,没人能救你了!”
“——皇上快走!”
一直站在赵佶身后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的四人中,突然有一人猛的暴起,扑向蔡京。看他一往无前的架势,竟存了舍生护主的心!
“——小元子!”
“噗!!”
可惜有时候,再坚定的心情,如果没有强大的武力支持,也只是尽快找死罢了。
赵佶怔怔地看着如影子一般出现的一人挡在蔡京前面,一只手就那么硬生生穿透了小元子的胸膛,一滴滴的鲜血从那只苍白的手上滴落,印湿了他的衣袍……
蔡京讽笑一声,挥了挥手示意那人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