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袭青色的身影逆着光慢慢地从外面的平台上一点点地出现,渐渐地靠近,迈出的每一步都是经久不变的深入骨髓的高高在上和随性妄为。
他深邃清冷的黑瞳掩藏了所有的锋锐,细致完美的眼瞳不经意间便多了些温柔的错觉。他高挺的鼻梁下,总是带着三分嘲讽的薄唇此刻也微微弯起,带着一些从容和暖如春风的柔和。细白如玉的肌肤,配上这暖阳般的笑意,那个天生的完美杰作就这样看向他们,好似万分专注,距离远了就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可一旦靠近,他周身萦绕不去的高傲气质便足以撕破温柔的假面,露出下面不变的目空一切。
没有人贸然说话,无论是蔡京那边还是诸葛正我这边。刚才突如其来的爆炸事件太过令人惊悚,而此时重重警戒的大殿周围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个凭空出现的人,这一系列的事都太过诡异,即使这个人是看起来是多么无害,所有人都下意识戒备起来。
其他人的戒备和紧张,戚少商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他只是紧紧地盯着那个人渐渐走近,一片茫然混乱的思绪疯狂地交织在脑海,撑得他头痛欲裂血丝满眼。深深埋在心底曾经背叛的伤,所有的恐慌和怀疑在那个人出现的时候瞬间暴涨,让他呼吸困难寒凉到心底!
蔡京为什么突然间提前篡位,不在乎准备不足和兵力未齐?
蔡京为什么那么准地了解他们的行动,当机立断围困了整座皇城?
只是一个李师师,有再多的探子能够了解他们所有的行动和细节吗?
顾惜朝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毫发无损地来到这里,那等残忍无道诡异万分的手段,是他做的吗?他又是怎么能在铁桶一般的蔡系人马手里插|进自己的棋子的?蔡系行动如此匆忙,就连他们也是被阻在皇城外面才发现不对拼死杀进来的,他又是怎么能够未卜先知提前到达这里??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你是来帮我的,还是你和蔡京根本就是……
——你……又一次背叛我了么?!
手不自觉地颤抖着,指甲刺进手心,麻木间只感受到心里空洞的冷风。看着那人慢慢走进,随着那首噩梦般的诗句,恍然间又回到了那个痛彻心扉烈焰遍天的场景。他无力地扶着逆水寒跪倒在雷卷和沈边儿面前,那人就是念着这首诗,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肝肠寸断。在诗句结束之后,就抽出了剑指着他,高高在上毁掉他所有的温暖!
——顾惜朝,顾惜朝!
——你就是条喂不熟的狼吗?!你就没有一刻牵连无辜的犹豫吗?!你就没有心吗?!
——你没有,你从没有心,你没有!!!
“……少商……戚少商!”
快要入魔的心悚然回神,戚少商怔怔地看着挡住他视线的诸葛正我,瞳孔深处的走火入魔的红光忽隐忽现,也意识到自己的执念和心底的隐患居然在这么不恰当的时候突然激发,他连忙收回了狂乱的思绪,疯魔的瞳孔总算渐渐恢复了一片黑沉。
戚少商恢复神智,再抬起的眸子便又呆了呆。顾惜朝轻易便穿透了门口那令他们无比绝望的看不见的屏障,正站在他眼前,已收起了满面的悠闲和温柔的笑意,玉白的脸上面无表情,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瞳静静地注视着他,倒映着他眼中不及掩饰的满满的怀疑和疯狂的杀意。
戚少商强制的冷静被他毫无情绪的眼神瞬间打碎,慌乱起来。顾惜朝的眼神太深,太冷,冷到他几乎刹那间便惊慌失措。
——
“……惜朝,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给我个机会好么……以后遇到这种情况,我会主动问你,不会再自己东想西想,随便听别人说你的坏话了……”
……
“我相信,如果是你做的以你的为人绝对不会不承认,所以你说,我就信……惜朝,我好高兴你能跟我解释,明知你是那么固执的性子……”
……
“不要拒绝我。我不是在同情你,我当然知道那是对你的侮辱。我既发了誓要相信你,就绝不会轻易动摇!”
……
“我只是想让你好好的,不受伤,不痛苦……我只是想照顾你,让你平安,让你高兴。我是有所求,我只想让你给我信任,信我一次……”
……
“再信我一次。”
——
曾经一字一句的誓言,拼了命地想打破那双清冷深邃的眼中无法改变的冰冷嘲讽,埋怨他的无情无义,却不想最可笑的原来是自己——这般食言而肥满口空话的自己!
不是他不接受,而是他太知道,受过伤害的信任,脆弱到不堪一击!
“惜朝……”
含在嘴里的呼唤和恐慌,挽不回那人擦身而过的身影,和再无他身影的冷眸。
封影并不是没看到戚少商眼里的慌张和害怕,可惜他先一步看到的,是戚少商明晃晃的怀疑和杀意。
那眼神他并不是没有见过,在他在他的世界短短的二十多年里,几乎可以算是沐浴在这种眼光生活的。他早已习惯,甚至有些时候十分享受别人临死前的这种带着绝望的愤恨和不甘。
可是只有这次不同,只有这次,他的心被戚少商的眼神激的紧缩了一下,继而锥心刺骨。
但是他此刻并没有委屈和对戚少商随时随处的怀疑的怨愤,确切地说,他根本没有时间来思考这个。
心脏处从未有过的痛楚,让他无所适从又茫然,之后紧接而来的却是差点淹没了他理智的欣喜!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