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陆陆在露台上若有所思的时候,也有人在不远处看着他。
尤金的老板娘,钩织复杂的蕾丝面纱下的眼睛,一直盯在这个少年的身上。
穿着燕尾服的管家躬身送上了一封信件,站在了她旁边一起打量着这个青年。
“汤姆,你相信不败么。”不等管家回答,她轻笑了一下,尖尖的红色指甲划开信封“我是不相信的。”
在赌博场上,没有人会是不败的,即使是再优秀的赌博者,也不能保证自己不输掉一局,永远胜利的概率小到不能再小,小到不可能存在,小到已经是……堂而皇之的作弊了。
可是任凭尤金的老板娘眼神再锐利,她也没能看出来这个瘦削的青年使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
“他不可能战无不胜,除非使用了一些什么方法,即使我没有看出来……”老板娘捂住了一只眼睛,低低地笑了一声,她抽出信封。
“是的,夫人。”汤姆低着身子,看到她展开了信封后笑容消失了。
“请帮我照顾好我的弟子。”
“夫人,信是谁寄来的?”
“西斯特。”尤金老板娘将信纸折叠了起来,扔到了地上。
“西斯特?”汤姆几乎立刻想起了这个名字“他不是……竟然有欠了尤金赌债的人,还敢主动写信过来。”
“他一直特别讨厌。”
“那么,他写了什么内容呢?”汤姆问道。
“恩。”尤金的老板娘交叠着手指,看向了青年的方向“他写了信来特意挑衅我。”
挑衅我这次,找不到作弊者的破绽。
“这次西斯特又想干什么呢?”汤姆问了一个问题,和老板娘一起观察着露台上的青年。
黑发青年闭着眼睛,靠在露台上,他揉了揉眉心,仿佛有些疲惫,皮肤在黑夜浅淡的灯光下显得过分的苍白。他和西斯特并没有过多的相像之处,虽然西斯特一直画着浓妆,她也不知道他的长相,但那种不像,是除了气质以外本质上的不像。
她也难以言喻其中的差别。
如果说西斯特是那种明显地邪恶的罂粟,那么这个青年,更像是蛰伏的咬人草。
外表温和,称得上可爱可亲,邪恶得不明显。却伤害一切靠近和触碰它的人。可是有的时候,甚至能被称作是药草,用来治疗溃烂得最深的伤口。
尤金老板娘因为自己丰富的联想笑出了声,回答了汤姆的问题。
“西斯特要我做什么啊?”明亮的眼睛里光芒流转,修长的指尖在红唇上抹了一抹:“他让我弄死他的弟子。”
库陆陆懒洋洋地站在露台上呼了口气,他刚刚挂了西斯特的电话,所以心情很不佳,疲于应付酒会上乱糟糟的场面,便躲到了露台上来透口气。
没过多久,他就注意到了那道逡巡在他身上的目光,转头瞥见,厚重的纱幔之下,那只看着她的美丽眼睛。
穿着复古连衣裙的女人站在一扇落地窗前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身后站着高大沉默的管家,在库陆陆看向她的同时,她也坦然地向库陆陆举了举手上的高脚杯。
仿佛不是她在进行着偷窥、监视的行为一样。
库陆陆并没有在意,然而这盯视也让人觉得不舒服,于是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拿起杯子,推开门,重新走回温暖的酒会当中。
库陆陆在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是一名顶级诈骗犯,他的代号在国际刑事案件档案中也被加红加粗。
诈骗犯的第一要义就是保持低调,处在一个既让人无法忽视,又不会太过引起人注意的位置,这点意见被西斯
特给堵绝了,他让库陆陆来到哥特拉斯的目的就是要他大放光彩。
诈骗犯的第二要义,就是要时时刻刻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不要生气,哪怕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也要控制好情绪,不要对着猎人世界这群没有道理可讲的人生气。
库陆陆将上面的话在心中默念了三遍,就重新表情完美地推开了酒会的大门。仿佛糟心地坑徒变态西斯特,盯梢老板娘和围观麻将高手的赌博狂徒们都是不存在的。
会场上每一个人的目光都若无其事地往他身上飘,库陆陆不喜欢目光,却不得不享受着这样的目光。从他的表情里完全看不出来他的不耐烦,依然维持着一种温和的笑容——没错,就是传说中的每个角度都像计算好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可是也有人评价过——
“你是在接客么?”
“什么……”库陆陆的笑容曾僵了那么一僵。
“你是在接客么?不然干嘛无时无刻不笑得这么荡漾?”
“……”这明明是、职业的、欺诈性的、笑容。
“笑得好有钱拿?”
“没有呀,可是……”
“没有钱拿为什么要笑。”伊尔迷转过一张冷艳迷人,却表情死板的脸,对库陆陆道。
因为性格好?因为温文尔雅?因为礼貌?笑容是全世界唯一通用的语言,扬着自来熟的笑容让人放松警惕,不是服务业最基本的职业道德么?为什么他要站在这里让这个就算眼睛深邃得如同黑色的枯井,也要在旁边挂牌子上书——“灵泉祈福,一个戒尼一个愿望”的钱串子吐槽?
“没有钱拿,你省省力气吧。”伊尔迷正经地劝他,他刚刚借着库陆陆之便完成了一单生意,并且拿到了库陆陆结的欠款,这次一举两得的方便行程让揍敌客家族这位实际意义上的第一杀手很满意。
于是他难得心情很好的怜悯地提示道——
卖笑有道,别做亏本买卖。
库陆陆很显然不会站在这里让伊尔迷调侃,于是他反唇相讥:“可是长时间不笑,会肌肉僵死。”即使面对着伊尔迷这样现实的人,库陆陆依然能够完美的绽放笑容、从容不迫地解释,可见他的职业素养之高。
“面瘫是不是揍敌客的家族病,每隔几代必须出一个?”
同样是刀尖舔血的买卖,但他做的多有趣味,揍敌客家族却是机械地杀人。年纪轻轻就有一大家子要养活,怪不得世代都了无生趣的变成了扑克脸,除了钱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
包括,比钱更重要的,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