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摸了摸身下的地砖。
温热的,塑胶质感……
头顶的太阳曝晒着,让人晕晕乎乎的,可是只一刹那,凯特就反应过来了这一切都并不是错觉。
上一秒他应该还在一起爆炸案现场。
犯人情绪激动的挟持着一个半大的孩子,孩子的哭闹和挣扎让他极其不耐烦,手里的小刀不停的挥舞着,体现出了一个反社会人格典型的危险性来。
调解员隔着一段距离在进行着苦口婆心的劝说,没有人敢靠近,人群也全部疏散开来了,因为犯人身上绑着一个正在倒计时的巨型炸弹。
“没用了,什么都没用了!”满脸胡茬的犯人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然后又神经质地断断续续地笑着。
凯特给枪支装上了消声器,在犯人身后的汽车后面,露出了半个眼睛。
罪恶是不会停止的。无论,我们怎么努力,那些有关“恶念”和“贪婪”的犯罪,都无法停止下来。
每当到这种生死攸关的案子的时候,凯特都及其想念那个诈骗犯“陆”。
相较于这些残忍的罪犯,诈骗犯陆的罪行,和他的那些手段,已经称得上是温和而有趣了。
他在想什么呢?凯特抓紧了手上的枪。
竟然在这种关头,在心里为那个不要脸的犯罪分子说好话。
爆炸声,警笛声,还有孩子尖锐地哭泣声……
孩子的哭泣声,可能是人类所能发出的赫兹最高的声音了,尖锐到超过了凯特能够听到的频率,凯特因为剧烈的爆炸声闭上了眼睛,直到他再次睁开之前,那孩子的哭鸣似乎还在他的脑海里回荡着,甚至穿透了剧烈的爆炸声。
他救成功了么?
还是,他其实是被炸、飞、了、呢?
望着眼前的一切,凯特并不确定……
陌生的街道。
彩色的气球从半空中飘起,带着香风的手绢和裙摆,哥特风的街道上正在悠闲的举办着嘉年华。
陌生的人群。
来来往往的人看着坐在地上的凯特,并不理他,还有人从他的手上跨过。凯特被彻底无视了,只有一个小丑咧着嘴,抛着气球,蹲下身对凯特做推销:“猎人协会出品的扑克牌,保证正品,先生需要来一幅么?”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包装颇唬人的扑克牌,塞到了凯特面前。
“……”他听到了一个什么样的词汇?
猎人协会?
作为一名忙碌的,敬业的,连家庭都无暇顾及的国际刑警,凯特本不应该如此清楚这个词的含义。
但是,作为一名追逐着国际诈骗犯“陆”长达十年的刑警,他在前段时间抵达北海道的时候,收到了“陆”留给他的最后一份礼物。
一套全集漫画。
《HUNTER×HUNTER》,附上了一张口吻严肃的纸条——你应该好好研究研究。
寿司店里转交这个的小哥,对着这套漫画露出了羡慕的表情:“最初版全套的猎人啊,好难得呢……”
凯特瞥了他一眼,忽略了小哥渴望的眼神,将这套书收进了包裹里,饮尽了手上的清酒,走出了日本街头的这家旋转寿司店。
“陆”给这套漫画给他究竟有何深意呢,凯特看着这本书的名字,“hunter”——猎人。
莫非他想以这个名字,来暗喻他和他之间狩猎与被狩猎的关系?被“陆”的文字游戏折腾过无数次的凯特,丝毫不敢大意的打开了这本书,从一个标点符号开始仔仔细细的研究了起来。
从
来没有看过漫画的中年刑警凯特,对着一本少年漫画,研究了一天一夜之后,竟然意外的入了迷。
还挺好看的……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要搞清楚陆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在熬红着眼睛翻到最后一个篇章的时候,终于翻到了有关“陆”的痕迹。
黑色的马克笔字迹。
【好看么?】
还不错,凯特在心里回答,然后猛地摇了摇头,翻到下一页。
【因为战战兢兢的,没看好吧?】
……翻到下一页。
【要不要再从头看一遍?】
鬼才要,继续翻到下一页。
下一页没有留言了,正好翻到了蚂蚁篇的中期剧情。
“陆”在被尼飞彼多做成木偶的凯特旁边,画上了一个大大的圈,拖出了个可恨的小尾巴,标注着一张灿烂的笑脸。
“啧啧怎么叫凯特的命都有点苦呢。”
与陆打交道多年的凯特很准确的脑补出了他这张笑脸的含义。
认真你就输了。
凯特忍住了咬碎这本漫画的冲动,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上了通红的眼睛,靠在了日本宾馆狭小房间内的椅背上。
“所以,先生要来幅猎人协会的……”
尽管这位先生的目光有些游离,但小丑仍然尽心尽职的推销着,灿烂的笑脸晃得凯特头疼。
“不了。”凯特推开小丑直戳着自己鼻子的手,站起了身来“编号是不存在的,猎人协会的标志有一个故意印错的地方,这个扑克牌是伪造的吧?”
小丑:“……”
查处了多起国际山寨侵权案件的刑警颇有经验:“油墨看上去很鲜艳,但其实用的是劣质的颜料,没过多久就会掉了,最可怕的是还会致癌。”
小丑:“……”
凯特抚了抚额,他怎么职业病又犯了,虽然没打算买这个山寨扑克牌,但是看着满脸郁闷的小丑,凯特还是打探了下情况:“请问这里是哪儿?”
“你连这里是哪儿都不知道?”小丑回过头,眼神怪异地看着他。
凯特没有要到答案。
小丑看到他没有要买扑克牌的意思,就准备去推销给另外的客户了,但是凯特却缠了上去,追问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大家是不是在玩“cosplay”,还问他这一切是不是陆的阴谋。
“这种风格的地图,只有他能弄得出来好么?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只有他才能想到这样耍我!”
“……”小丑无语的盯着这个中年男人,嘲笑道“连道具都不买,就指望得到NPC的提示,朋友你有没有职业素养哒?”
“……”他不是不想买,而是没有钱买好么。
这里收英镑么?美元么?他钱包里还有张人民币,为了满世界追捕库陆陆他什么币种都有,但这里使用的钱他见都没见过,陌生得像是哪里发行的游戏币一样。
没有通用的货币,小丑理都不想理睬他。
“嗯,我只要知道这里是那里就好,拜托了。”凯特扯住了小丑的袖子。
小丑不耐烦地把袖子扯了回来,漫不经心的回答他——
“这里是没有希望地方里的希望。”
说了等于没说。
如果是因为没有买他的扑克牌,小丑的答案才这么敷衍,凯特也可以理解,但他又问了几个的路人,以及一个看上去很和善的酒吧老板的时候,要么没有得到答案,要么得到的答案,就是和这个小丑所说的奇怪答案大同小异。
“这里是没有希望的埋骨地,但算是好的了……”抽着烟的酒吧老板,也回答了这样一个怪异的答案。
“打扰了。”凯特面色凝重的站起身来,从包里抽出现金,放在了酒吧吧台上。
“这是什么钱币?”老板叫住了凯特,将他丢在桌上的美元来回翻看了一下,摇摇头说“不好意思,我们只收戒尼。”
戒尼。
如果不是这群人玩cosplay玩傻了,或者他被爆炸炸疯了,捏自己的大腿也不疼的话,那么就只剩下了一个让他难以接受的答案——他穿什么越了,和自己女儿爱看的那些什么白痴小说动画里一样。
他肯定是被炸傻了,现在都是错觉,错觉!
“抱歉。”凯特抽回了桌上的钱。
酒吧老板看他面露奇怪的神色,猜到他付不出账,豪爽地挥了挥手:“算了,这杯我请你好了。”
凯特坐在广场的台阶上,双目通红。
这里的人一个比一个奇怪,整个城市热闹得不像样子,直到半夜都没有歇停下来,让人联想到了一个词——“狂欢”。
凯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个相对安静的广场。
广场上有悠闲的鸽子在散步,还有一个穿着西服,头发花白的老人,在垂钓着湖里面的鱼。
凯特拍了拍裤子,站起身来,准备继续去寻找线索。
那老人回过头来,遮在帽子下的眼睛看了他一眼。
“你怎么不问我呢?”那个老人叹了口气。
“什么……”突然开口的老人让凯特吃了一惊,他回过神来看着这个自己本来没有多注意的老人。
“你怎么不问我,这里是哪呢?”眼见着他几乎把整个城市都跑了一遍,可是自己就坐在他的面前,他却只眼睛通红地发呆,都没有上前来问他。
甚至只是发了会呆后,他就准备走了。
西斯特有点不高兴。
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个重要的NPC啊,这个人竟然无视他!
于是他放下了装模作样的钓鱼竿,自己跑到了凯特的面前,吸引他的注意力。
“什么?……”凯特作为一个刑警职业的警觉了起来,面对着一群即使他费尽口舌也一副高深莫测的人,和这个主动跑过来搭话的老人,他很显然察觉到了画风的不同。
“你是谁?”
口袋里还有一把未上膛的枪呢,他直觉,眼前的一切都和这个老人脱不了关系。
“我不会告诉你的,除非……唔你给我讲讲你的故事。”西斯特看了鼓起的口袋,先用念能力抽掉了凯特枪里的子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小心地给他装了回去。
孱弱的弟子不在身边了,他已经不需要如此小心翼翼,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孤单呢。
眼前的怪人依然让凯特警觉。
但是除了他以外,凯特并没有什么别的线索,于是他垂下来头,妥协道:“你想听什么?我不会讲故事。”
“随便说说吧。”西斯特望了望天空,内心空落落的。
于是,理工科出身的凯特,在当了近二十年的刑警之后,坐在广场雕像下,对着一群鸽子和一个白发老人开始讲故事。
他其实没什么故事好讲。
长时间与罪犯斗智斗勇的生涯磨掉了他骨子里所有的浪漫,他甚至没有对自己女儿讲过故事,更别说对一个陌生的老人了,于是他讲的是自己索然无味的刑警生涯。
什么罪犯,什么正义,讲着讲着,竟然也入戏了,把自己多年的苦水倒给了这个陌生的老
人。
西斯特果然没有太大的兴趣,但也没打断他,他眯着眼睛看这个满脸正义的中年男人形容着,那些“犯罪”。
喔如果那些低级的行为也能被称作为犯罪的话,西斯特在内心里嗤笑,全当做了笑话来听。
直到讲着讲着,凯特终于提到了在自己职业生涯中占据着重要地位的——诈骗犯“陆”。他讲了陆犯的“富豪保姆车”案件和“少年伪装”案件,语气充满了对这个犯罪分子狡猾、可恶的愤恨,一转过头,却发现原本听得昏昏欲睡的西斯特,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凯特:“……”
对于这个诈骗犯,西斯特很是欣赏,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一听如故的感觉。
“这么说,你除了他的年龄和代号,对他一无所知?”
凯特的脸色很难看,握了握拳头,半晌才道:“其实也不是……”
“恩?”
“我知道他的身高。”
硕大豪华的国际酒店。
凯特拿着房卡,破门而入。
装着面粉的袋子突然爆炸,整个房间立刻被粉尘所掩埋,凯特冲击玻璃浴室之后,只留下了在高空中摇晃的玻璃,以及白色地毯上一个湿漉漉的脚印。
他留给自己最接近真面目的东西,就只有这么一个来不及藏起来的脚印。
“就只有这个脚印么?”西斯特摸了摸下巴,凭借着这位“陆”的狡诈,应该什么线索都不会留下来,这个脚印有可能是他故意留下来的也难说。
“应该是真的。”凯特思考到。
那次是他做的所有突袭中,最接近陆,最让陆措手不及的一次,因此陆没能够收好自己所有的马脚。
“而且,陆只有在一次媒体报道中给过回应。”凯特道“就是那篇少年伪装案件中,报道上说,这位身高不过一米六五的少年,创造了一个不可能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