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擅长骗人,一定度过了很多被别人欺骗的日子吧?
所以你才那么渴望,哪怕只是有一个人,可以抓住你。
“还要问什么?”库陆陆把额头靠近了梅鲁艾姆,血液从蚁王的五官里涌动了出来,生命从这句强大的躯体里渐渐消逝,尽管是意料之中的场景,但库陆陆的心脏,依然不可控制的抽疼起来。
命运就是这样荒诞的东西,当你终于明白自己的内心的时候,却已经开始了倒计时,它没有给我们更多的时间,让我们珍惜彼此。
“没什么了……”
知道了他到底来自哪里,知道了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模样,知道了他并没有那么无动于衷。
其余的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愿意陪伴在自己的身边,面对着即将而来的死亡,梅鲁艾姆的内心中充满了一种满足的感觉,他此时只要确定,库陆陆确实在他身边就好。
怀里的梅鲁艾姆的生命力逐渐消散。
几乎是食物链顶端的生物,以一种极其脆弱的姿势倒在他的怀里,库陆陆一直控制得很好的表情里,终于露出了一丝裂痕:“梅鲁艾姆?”
他尝试着喊,昏暗的王寝里看不清任何事物。
“恩。”
“梅鲁艾姆?”他只能靠一遍遍的呼喊,确定梅鲁艾姆的存在。
“恩。”
库陆陆机械地重复着蚁王的名字,而他也难得好脾气的,轻声回应着他。
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说的了么?
可是为什么我的眼角已经湿了呢,为什么我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想要告诉你。
梅鲁艾姆终于又想起了一个问题。
“朕的名字是你告诉我的,可是朕还不知道,你真正的姓名。”
他直觉于库陆陆这个名字是假的,因为他对于这个名字没有丝毫归属感,好几次尼飞彼多这样喊他的时候,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如果不能知道,你真的名字,朕会觉得遗憾呢。
这是一个多久没有被提及的名字了呢,甚至连他自己,都已经模糊了印象,他真正来自的国度,他真正的姓名。
只有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慈祥的老人还活着的时候,才有人把他捧在
怀里喊过——
“陆宁。”
小宁啊,你要一辈子平平安安哦,做一个诚实、听话、懂事的孩子。
老房子里温和的风,迎春花淡淡的味道,房檐上铁锈色的铃铛,在被接到真正的“家”之前,他一直作为个聪明的孩子,成长在慈祥的祖父身边。
只是个普通的,聪明的孩子罢了。
正是因为过去的一切太过温暖,后面的一切,才显得那么的狰狞,于是他再也不愿意想起那个老人给自己取得名字。
“我叫陆宁。”
“陆宁。”梅鲁艾姆闭上了眼睛,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比库陆陆好听,我要睡一会儿。”
陆宁表情瞬间僵硬,那涌在眼眶里的泪水,终究是没有掉下来。他慢慢从僵硬变得柔软,嘴角也露出了一抹笑容,他歪了歪头,轻声说:“好。”
“明天见。”梅鲁艾姆轻声说。
“梅鲁艾姆,明天见。”
“尼飞彼多、尤比、普夫,也可以见到了吧。”
“恩。”
晚安,睡个好觉吧。
……
睥睨于众生的蚁王阖上了双眼。
冷硬心肠的骗子,像失估的幼兽般,仰起了脑袋,企图将泪水逼回眼眶。
最终,在昏暗的王寝内,他凭借着萤火的最后一点光芒,将手指尖,塞进了蚁王已经冰冷的手掌中。
在病毒的肆虐之下,他的身体如同失去根的玫瑰花般,开始枯萎,可是却有比病毒更加可怕的东西,等着他去承受。
所有的谎言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在西斯特的设计之下,他曾说过要杀死蚁王,发动了自己的能力,却在靠近蚁王之后,一直想办法补救。
但最终的最终,擅长谎言的骗子,也没能想到除了用另外一个谎言来填补这个谎言的方法。
撒谎这一能力似乎没有显而易见的代价,它那么好用,那么随心所欲,直到填补不了的时候,所有谎言构筑的世界开始坍塌。
陆宁弯曲了一下小拇指弯曲。
鲜红的血液,模糊了画面。
谎言和谎言相违背的时候,制约的代价就会降落到撒谎者的身上。
比腐朽更快的,却比理解一个道理来的要漫长。
这就是,我们短暂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