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坐在小板凳上,小身板纹丝不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屏幕,电视里正在播放《西游记》,她看地太入迷,以至于连奶奶喊了好几声的“吃饭”都没有听到。
正看到猪八戒背媳妇的桥段时,电视屏幕却忽而黑下去——奶奶无情地关上了电视。
新月扭头哀怨地看着奶奶,却被点着额头万般嫌弃。
“距离这么近,伸到电视里头去了!”
“奶奶,猪八戒肥头大耳的,真可爱。”
“那你长大了给猪八戒当媳妇吧。”
“好啊!”新月眼睛亮起来。
“好什么好!”奶奶被她气笑了,点着她的额头,“快出来吃饭!”
奶奶的家中间就是大大的天井小院,夏日炎热,屋子里更是闷热无比,屋里倒是有一台电风扇,但是奶奶不经常开,只有在中午午睡的时候,她热得实在睡不着,奶奶才会给她开一小会儿。
其实,与在屋里吃饭相比,新月更喜欢在小院里吃,夏夜凉风习习,抬头就能望见葡萄藤架还有满天的星星,花花有时候会蹭到她腿边,她趁着奶奶不注意,偷偷喂给它一点儿火腿肠,小可爱有时候会乱叫几声,以抗拒小主人明目张胆的偏爱和不公平,新月远远地丢给它一块馒头,小可爱倒是不挑食,给它什么它都能吃得很香。
花花是一只黑白花纹的猫,小可爱是一只黄色的小狗,农村里的猫猫狗狗没有名字,人们也懒得给它们起名字,这两个小生灵有幸碰到新月,于是它们在这个世间便也有了自己的名字和印记。
新月不记得花花和小可爱是从什么时候来到她的生活中的,似乎从她记事起,她的世界里就是奶奶、花花和小可爱,祖孙俩、一猫、一狗,简单而富足。
新月太小的时候,只能蹲在旁边看奶奶给小可爱准备饭菜,大多都是吃剩的饭菜加一块硬邦邦的馒头,她长大一点儿后,就自告奋勇地成为了小可爱的喂食者,一天三餐,顿顿不落,有时候心疼小可爱的饭食太差,新月就把奶奶省给她的肉偷偷省给小可爱吃,那一个月,小可爱被新月喂地膘肥体壮,直到有一天被奶奶当场抓包,小可爱短暂的锦衣玉食生活才宣告结束。
花花是一只很有个性的小猫,每天来无影去无踪,它出现在新月面前的时间永远不固定,一切随它的心情,有时候碰上它心情好,就会懒洋洋地蹭到新月腿边,眯着眼趴着打盹,新月有时候会揣摩着它的心意,看着它的脸色偷偷抱它在腿上,它也只是懒洋洋睁眼,淡淡地瞥一下新月小心翼翼的样子,重新闭上眼,也不挣扎,安然困觉。
碰上它心情不好了,新月就连轻轻摸它一下,它都会万般嫌弃地一脚跳开,不满地瞄一声,东西也不吃了,几步就跳上了墙,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吃了一半的火腿肠。
新月委委屈屈地捏着那小半截火腿肠放到小可爱面前,这个小家伙还没等她走近,就开始欢天喜地摇尾巴,撒着欢儿地扑腾,真容易满足啊,新月连连感叹。
“奶奶,今天还去小广场看电影吗?今天星期六,有放电影的大爷来。”
“今天不去。”奶奶低头往嘴里填了一口饭,淡淡地答道。
新月捧起碗,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大米粥,然后放下,一抹嘴,甜甜地笑着,“奶奶,我觉得你做饭越来越好吃了,连大米粥都熬得这么好喝。”
奶奶抬头看着她,眼睛里含着笑意,“你这一套在我身上什么时候管用过?”
“嘿嘿,”新月挠挠头笑笑,“奶奶,你生气啦?”
“其实她挠我的时候,我使劲往外推来着,所以只被她轻轻挠了几下而已,奶奶,你看,都没有破皮。”
新月屁颠屁颠地跑到奶奶跟前,把小胳膊凑在奶奶眼下晃,天井小院里是黄色的灯泡,粉红色的抓痕在昏黄亮光下看去只有淡淡的几条线。
新月多了解奶奶的脾气,奶奶从不会跟她说什么大道理,也不会板着脸一板一眼地教育她,告诉她不准怎样一二三,应该怎样一二三,她给了新月很大的自由,而新月也学着奶奶跟别人相处的样子,有模有样地在一个框架里开心地照葫芦画瓢。
奶奶淡淡地看一眼她伸到跟前的胳膊,轻描淡写,“下次打不过就跑。”
“她太胖了嘛,我都推不动她。”新月轻声嘟囔。
新月奶奶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她往新月的碗里又添了些米粥,淡淡地想着,小孩子会慢慢地一点点长大,做大人的,不会永远都站在身后保护她,她迟早要学会独立成长,应付成长过程中遇到的各路牛鬼蛇神,然后成长为一个很好的大人。
新月无聊地躺在炕上转圈圈玩,奶奶家的炕冬日生火的时候会特别暖和,但碰上此时的炎热夏季,也是热地令人难受。
奶奶去西边的小屋喂鸡了,新月一边在炕上挪腾着自己,一边拿奶奶扔给她的蒲扇呼着风。
大热的天,其实她很想安安静静地待在一个角落里,一动不动,但现实问题是,在一块地方躺上一会儿,后背就会出汗,热地不行,只好一点点挪动着,往清凉的地方转移,等到这块清凉的地方也变热了,就再往下一个清凉的地方转移。
采取这样的迂回战术跟酷暑打游击战,是她每年夏日都要进行的活动,并且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