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年上前一步, 站在了他的身后。所有的方法, 都是元平猜测出来的,是不是真的行得通,没有人敢打包票。
但有希望总比没希望的好。
姜崇安缓缓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又长长的吐了出来。等到情绪平稳了下来, 他才垂头看向非塔。
他对非塔,其实并不熟悉。幼年时, 非塔便带着卢暖暖离开了。留在姜崇安记忆里最深的,是非塔走向食肆船时的背影。
那么高兴,那么自得。
起初那段时间, 姜崇安还会去楼梯口守着。卢叔偶尔会过来,给他松一点吃喝的东西。等的时间长了,一切也就变得无所谓了。
他逃课、打架、捉弄人,没有丝毫的愧疚。这是别人欠他的。这个世界欠他的。
直到遇到了余年, 姜崇安才从那浑浑噩噩的生活中清醒了过来。余年那个傻小子, 占着自己家的幸福和睦, 一直出现碍眼。
于是, 姜崇安欺负他欺负得毫无愧疚。可就算被欺负得很惨,隔天余年还是会笑得傻兮兮地出现。
久而久之, 他也就习惯了。
姜崇安看着非塔, 清楚地感觉到了余年的到来。随后,汤菀也跟着站到了身后。
莫名的,姜崇安觉得心安了。
他伸出手, 按在了非塔的头上,缓缓合上双眼。所有纷杂的心思被扫在一边,姜崇安专心致志,慢慢地竟变得恍惚了起来。
突然,眼前的黑暗被破开。星星点点的白光骤然亮起,柔和的光芒流转着,移动着。
姜崇安恍惚间,意外发现自己竟能控制那些光点。小小的光点按照他的意识,汇聚成一条涓涓的细流。
细流沿着一条看不见的小溪往前流淌,一直淌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姜崇安陷入一种奇妙的感觉中,竟将所有的一切都暂时给遗忘了。他按照自己的心意,随意地调动着白光,组合分离。
不知过了多久,姜崇安缓缓睁开双眼。强烈的日光耀眼,刺得他的眼睛不停地流泪。
四周静悄悄的,听不到一丝声响。姜崇安站起来活动了下身子,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人呢?
他站在高台上,转了一圈。没看到其他的人。就连非塔也看不到,不知死活。
姜崇安猛地皱下眉头,心里头涌起不好的念头。他快步冲下高台,一不小心直接踩到了一个柔软的物体。
“哎哟!”汤池痛呼一声,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他抬头看到了姜崇安,颤巍巍地伸出了手指:“你……你想谋杀妻舅啊?”
“这小子真的结婚了?和那女娃?”一旁响起了道陌生的声音。
带着点笑意,带着点轻松。
姜崇安的话一顿,又咽了下去。他转过头,一眼望到不远处树下靠坐着的人。
那人已经打理过了。乱糟糟的头发全都剪了,留下干脆利落的寸板头。灿烂得耀眼的笑容,与姜崇安的笑像了七八分。
非塔见姜崇安发着呆,笑着朝他招招手:“怎么了?看到爸爸开心傻了?”
“你这死老头!我还没和你算账!开心个屁!”姜崇安心中的情绪在一瞬间被激发,所有的不忿、不甘、恼怒、思念一股脑儿涌出,混杂成一团朝着非塔汹涌而去。
非塔一呆,笑得更加爽朗了起来:“你果然还是想念我的!”
语气里头的自豪得意,让一旁观看的人全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只要有眼睛,都可以看出姜崇安那滔天的怒意。
也就非塔一个人,
能看出他的想念。
果然是父子啊!
姜崇安气势汹汹地朝着非塔冲过去,举起手就是一拳落下。那拳头只用了一两分的力道,看着凶猛,其实也就是做做样子。
非塔只需要抬抬手,便可以轻易抵挡下来。
但,拳头毫无阻碍,直接落在了非塔脸上。姜崇安脸上,一瞬间闪过惊愕。他不知所措地收回手,看着非塔的目光有些呆。
“嘶,下手真狠!”非塔抬手摸上脸上的淤青,疼得直嘀咕。他不经意望去,见姜崇安还呆呆站在原地,忽然又笑了起来:“你该不会以为,死而复生能什么事都一样吧?”
“你现在……”
“我现在就是个普通人。连四大塔的塔民都干不过。”非塔耸耸肩,对于这个情形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姜崇安张张嘴,好半晌没能发出声音来。他不知道该为非塔的死而复生高兴,还是该为他变成普通人而伤心。
倒是非塔,看上去心情好极了。
那双与姜崇安神似的丹凤眼,滴溜溜地转着,不停地将视线落在汤菀身上。
这里也就两个女的。看余年对宫城的殷勤照顾,应该不会是姜崇安的老婆。那么,也就只剩下汤菀一个,倒是不用猜了。